萧砚把那张盖着谢云启私章的账本复印件扔在桌上，纸角翻起，飘了半寸。
简凝站在原地，手指还搭在胶卷上。她没动，也没说话。
谢云启却笑了。他笑得肩膀发抖，一只手撑住桌沿，另一只手慢慢摸向戒指。
“好啊。”他说，“你们两个，一个拿假证据，一个藏真底牌，倒是配合得紧。”
萧砚没看他。他的目光落在简凝脸上，等她下一步动作。
他知道她在赌。
赌他会不会相信她真的调换了胶卷。
赌谢云启会不会因为慌乱露出破绽。
赌这场局，谁先沉不住气。
简凝抬眼，忽然开口：“你父亲临死前，跟我说过一句话。”
萧砚瞳孔微缩。
他父亲死时，只有陈伯在场。
“他说——‘别信姓谢的，也别全信我儿子’。”
萧砚呼吸一顿。
这句话，他从未听过。
可偏偏，像极了父亲的口气。
谢云启冷笑：“编都不编个像样的。你当时根本不在现场。”
“我在。”简凝声音很轻，“我躲在祠堂后窗下，听见了。”
她往前一步，“他还说，地窖里埋的不是电台，是名单。一份能掀翻整个北地权贵的名单。”
萧砚猛地看向她。
名单？
他翻过地窖三次，只找到一块烧焦的木牌，上面刻着“七九二三”。
那是接头号，不是名单。
可如果……那份名单根本不在地窖呢？
谢云启突然拍桌站起，“够了！”
他盯着简凝，“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挑拨？你从头到尾就想让萧砚怀疑我，好让你独吞证据！”
“那你告诉我。”简凝反问，“裴渊醒了，为什么不说电台在哪？”
“他根本没醒。”谢云启冷声说，“你们演这出戏，就是想逼我动手。”
“那你动啊。”萧砚终于开口。
他走到桌边，拿起那枚胶卷。
“既然你说我们在演，那就证明给我们看。”
谢云启盯着他，眼神阴沉。
几秒后，他忽然笑了。
“行。”他说，“我给你们看。”
他转身拉开抽屉，拿出一把钥匙。
“钟楼地下室，第三格保险柜。密码是七九二三。”
萧砚没动。
他知道这数字。
是他前世死那天的日期。
“你去啊。”谢云启把钥匙丢在桌上，“现在就去。看看里面是不是空的。”
简凝看了萧砚一眼。
两人没说话，但都明白了对方的意思。
——他让他们去，说明那里一定有问题。
萧砚捡起钥匙，攥进掌心。
“我这就去。”
“等等。”谢云启叫住他，“你一个人去。”
“不行。”简凝立刻说。
“我说了算。”谢云启看着萧砚，“你一个人，不然我就烧了所有东西。”
萧砚沉默两秒，点头。
“好。”
他走向门口，手刚碰到门把手，谢云启又开口：
“记住，七点四十五分，钟楼会响钟。钟声一响，门自动锁死。你要是没出来……”
他没说完。
萧砚推门走了出去。
夜风扑面。
他快步穿过回廊，绕到前院。钟楼就在花园尽头，灰墙黑顶，像个蹲伏的兽。
他没走正门，而是贴着墙根绕到侧梯。
钥匙插进锁孔，咔哒一声。
门开了。
里面漆黑一片。
他摸出怀表，打开盖子。
七点三十六分。
九分钟。
他跨进去，反手关门。
地下室只有应急灯亮着，昏黄的光映在金属柜上。他走到第三格，输入七九二三。
柜门弹开。
里面只有一个牛皮文件夹。
他抽出翻开。
第一页是名单。
北地军政要员，二十一个名字，每个人后面标着代号和交易记录。
第二页是照片。
他父亲跪在地上，背后站着谢云启，手里拿着枪。
第三页是一封信。
抬头写着：**致我儿萧砚**。
字迹是他父亲的。
他手指发紧，继续往下看。
“若你看到此信，说明我已不在。名单交由陈伯保管，藏于萧宅老井石缝中。谢某野心极大，不可留。你若复仇，切记——莫信沈家女，她亦有私心。”
萧砚心跳加快。
陈伯没提过老井。
可他知道那口井。小时候掉下去过，井壁确实有裂缝。
他合上文件夹，往回走。
刚到门口，头顶的钟突然响了。
当——
第一声。
他冲出门，顺着楼梯往上跑。
当——
第二声。
他冲出侧门，回头一看，铁门正在缓缓落下。
当——
第三声。
他跃出最后一阶，肩膀擦过门边，险险脱身。
外面没人。
他靠在墙上喘气，把文件夹塞进怀里。
手机震动。
一条匿名短信：**快回谢公馆，简凝有危险**。
他立刻转身往回跑。
谢公馆灯火通明。
他冲进静室，门没关。
简凝坐在椅子上，手腕被铁链铐在扶手上。
谢云启站在她身后，手里拿着一支针管。
“你回来了？”他笑着，“正好，赶上了最后一幕。”
萧砚盯着他，“放了她。”
“不急。”谢云启把针管举起来，“这里面是麻醉剂。打下去，她会睡十二小时。醒来后，什么都不记得。”
“你想抹掉她的记忆？”
“不止。”谢云启说，“我想让她变成一张白纸。然后我重新教她——该怎么爱你。”
萧砚一步步靠近，“你疯了。”
“我疯？”谢云启大笑，“是你先疯的！明明知道她利用你，还要护着她！明明知道她藏着证据，还不肯揭穿！”
他猛推简凝后脑，强迫她抬头，“你看清楚，她根本不爱你！她只想要权力！”
简凝咬着唇，没挣扎。
萧砚停下脚步。
“你要什么？”
“我要你选。”谢云启说，“杀了她，或者我杀你。”
萧砚看着简凝。
她眼睛没躲，就这么直直地看着他。
像在等一个答案。
他忽然笑了。
“你忘了。”他说，“我重生回来，不是为了救谁，也不是为了被谁救。”
他抬起手，摘下腕间松石串。
“我是来毁掉一切的。”
他把珠子砸向地面。
啪的一声，石头碎裂，粉末飞溅。
谢云启愣了一瞬。
就是这一瞬。
萧砚从内袋掏出一把小刀，甩手掷出。
刀刃钉入谢云启右手，针管落地。
他趁机扑上去，一拳砸在对方脸上。
谢云启踉跄后退，撞翻茶几。
萧砚拽过简凝，快速解开铁链。
“能走吗？”
她点头，撑着站起来。
谢云启抹了把嘴角血，突然笑了。
“你们以为……这就完了？”
他抬起左手，用力掰断眼镜链。
金丝眼镜掉在地上，镜片裂开。
“钟楼的钟声不是结束。”他低笑，“是信号。”
“什么信号？”
“炸药的引信。”
萧砚脸色一变。
他想起钟楼地下室角落里的电线。
那不是老化的线路。
是连着炸药的导火索。
他拉着简凝就往外冲。
刚到门口，身后传来轰的一声巨响。
热浪掀翻了整面墙。
他扑倒护住她，碎石砸在背上。
烟尘弥漫。
谢公馆的屋顶塌了一半。
远处警笛响起。
萧砚扶着墙站起来，回头看去。
谢云启躺在瓦砾中，右腿扭曲成怪异的角度，手里还攥着那枚翡翠戒指。
他抬头看向萧砚，嘴唇动了动。
萧砚走近。
“你说什么？”
谢云启笑了，血从嘴角溢出。
“你赢了。”
他抬起手，像是想碰他脸。
萧砚没躲。
那只手停在半空，缓缓垂下。
远处传来喊声。
警察快到了。
萧砚低头，看见谢云启胸前挂着一块烧焦的布条。
上面隐约有个编号：**7923**。
他伸手扯下，攥进掌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