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砚盯着那三辆摩托车的灯光,一动不动。陈伯趴在他身后,呼吸压得很低。屋外的人已经开始翻找床板下的坑,动作粗暴,沙土被掀得到处都是。
他知道藏不住了。
胶片已经被发现,对方不会空手离开。他慢慢把手伸向腰间的手枪,手指刚碰到枪柄,陈伯突然按住了他的手腕。
老人摇了摇头。
现在动手,只会暴露位置。外面有三人,还有车,硬拼不是办法。
萧砚咬住牙,收回手。
就在这时,其中一名骑手直起身,对着对讲机说了句什么。声音不大,但风把话送了过来。
“找到了,是那个盒子。”
萧砚的心猛地一沉。
他们真的找到了。
另一名骑手走过来,手里拿着那个胶片盒,打开看了一眼,又合上。他冷笑一声,把盒子塞进怀里。
“谢先生要活口吗?”有人问。
“不要。”那人回答,“死的更省事。”
话音落下,三人开始检查门窗,像是准备封死出口。
萧砚知道不能再等。他贴着墙根往后退,示意陈伯从后窗走。老仆会意,轻轻推开半扇破窗,翻了出去。
萧砚最后一个撤离,在落地时踩到一块碎瓦,发出轻微响动。
屋内的人立刻警觉。
“谁?”
脚步声冲向窗口。
萧砚拔腿就跑,沿着倒塌的土墙往西边荒原冲去。身后传来喊声和枪响,子弹擦过耳边,在地上炸出小坑。
他不敢回头,只顾往前冲。风沙扑面,眼睛几乎睁不开。跑了约莫十分钟,体力开始透支,呼吸像刀割一样疼。
前方出现一道低洼地,像是干涸的河床。他跳下去,躲在一块大石后面,终于停下喘气。
远处枪声渐渐停了。
但他知道,对方不会放弃搜寻。
他摸了摸身上,背包还在,但里面只剩文件,胶片已经没了。他闭了闭眼,拳头攥得发青。
第一次,他觉得自己输得这么彻底。
可就在这时,他忽然想起一件事。
刚才在埋胶片前,他顺手把一张空白底片放进原盒子里,真正的那一卷,其实还留在防水布夹层里。
他立刻拉开背包内衬,手指探进去,摸到了那个小小的金属罐。
还在。
他松了口气,靠在石头上,心跳慢慢平复。
天快亮了。
风沙小了些,东方泛起灰白。他估摸着方位,决定继续往西走。边境线虽然危险,但至少暂时安全。
走了两个时辰,脚底磨出了泡。他脱下鞋倒沙,抬头看见远处有条细线一样的铁轨。
铁路。
这意味着有人烟。
他沿着铁轨走,希望能遇到巡逻队或者商旅。中午时分,听见火车的汽笛声由远及近。
他躲到路基下,等列车驶过再出来。可就在车头即将经过时,他忽然注意到车厢侧面有个标记。
一个紫色的云纹图案。
那是谢家私用列车的标志。
他立刻蹲下身,拉高衣领遮住脸。列车缓缓驶过,最后一节车厢的门突然打开,一个人跳了下来。
穿着紫衫。
身形修长。
金丝眼镜在阳光下一闪。
谢云启。
萧砚屏住呼吸。
对方落地很稳,显然早有准备。他站在铁轨边,没有四处张望,而是低头看了看地面,然后朝他藏身的方向走来。
一步,一步。
越来越近。
萧砚握紧枪,手指扣在扳机上。
如果现在开枪,也许能一击毙命。
但他不能。这一枪会引来整列火车的守卫,他会立刻被包围。
谢云启走到离他五米远的地方停下。
“我知道你在这。”他说,“别躲了。”
萧砚没动。
“你总是这样。”谢云启笑了笑,“明明可以逃得更远,却偏偏留在这等机会。你觉得我会一个人来?”
他抬起手,轻轻敲了敲戒指。
远处传来引擎声。
是摩托车。
他们被包抄了。
萧砚缓缓站起身,从石头后走出来。
谢云启看着他,眼神平静,像是早就料到这一幕。
“你手上拿的是什么?”他问。
萧砚没答,只是把背包往身后藏了藏。
“还是那副样子。”谢云启向前一步,“不说话,不动怒,心里算计着怎么反杀我。可你忘了,我比你更了解你自己。”
他忽然抬手,摘下眼镜。
露出那双泛红的眼尾。
“你说,如果你死了,简凝会不会哭?”他轻声问,“她昨晚去了我的公馆,站了一整夜。她说她在等你消息。可她不知道,你根本不在北线。”
萧砚瞳孔一缩。
“你骗她了?”
“我没有骗她。”谢云启戴上眼镜,“我只是没告诉她真相。我说你叛逃了,带着证据投奔裴渊。她信了。现在她正在到处找你,像条疯狗一样。”
萧砚猛地冲上去,却被谢云启侧身避开。
“别激动。”谢云启冷笑,“你现在最该担心的不是她,是我手里这趟车上的东西。”
他转身走向铁轨,拍了拍车厢。
门开了。
两名穿黑衣的男人拖出一个人。
女人。
墨绿旗袍,白山茶发饰。
简凝。
她脸上有伤,嘴角渗血,但眼神依然锐利。看到萧砚时,她嘴唇动了动,没发出声音。
萧砚冲上前,被两名黑衣人拦住。
“放开她。”他说。
“可以。”谢云启说,“用胶片换。”
萧砚沉默。
“你以为她是为了你才来的?”谢云启走近一步,“她是自己撞进来的。她不信你叛逃,非要查到底。结果呢,查到了我的人。现在,她只能靠你救。”
萧砚看着简凝。
她对他摇头,示意他别管。
可他知道,他不能不管。
他从背包夹层取出金属罐,举起来。
“放人。”他说。
谢云启笑了。“先让我看看是不是真的。”
萧砚拧开罐子,抽出一卷胶片,在阳光下展开。
影像清晰可见。
画面里是五年前的冬夜,雪地,火光,一群穿军装的人围住萧宅大门。镜头拉近,能看到带队者的脸。
承允。
谢云启盯着那画面看了几秒,忽然鼓掌。
“好。”他说,“交易成立。”
他挥手,两名黑衣人松开简凝。
她踉跄一下,跪在地上。
萧砚冲过去扶她。
“走。”他低声说,“我们走。”
可就在他转身时,谢云启开口了。
“萧砚。”
他停下。
“你以为拿回胶片就能翻盘?”谢云启的声音冷下来,“你太天真了。这世上,不是有证据就能赢的。”
他抬起手,对着车厢做了个手势。
门再次打开。
这次,走出来的是裴渊。
军装笔挺,腰间配枪。
他看了萧砚一眼,没说话。
萧砚明白了。
裴渊已经和谢云启联手。
他握紧胶片,拉着简凝往后退。
“我们还有车。”谢云启说,“只要你交出原件,我可以当什么都没发生过。”
萧砚没动。
“你不信?”谢云启笑,“那你看看这个。”
他从怀里掏出一张照片,扔在地上。
照片上是萧晚。
被绑在椅子上,嘴被胶带封住,眼里满是恐惧。
萧砚的手抖了一下。
“三天。”谢云启说,“我把她关在老海关仓库。你有三天时间考虑。交出胶片,换她活着。不然,我不保证会发生什么。”
他转身走向车厢。
“记住,别耍花样。”
车门关上。
火车启动。
萧砚抱着简凝,站在原地,看着列车远去。
风刮过铁轨,扬起一片沙尘。
简凝靠在他肩上,声音很轻。
“你为什么不跑?”
他低头看她。
她眼里有泪,但没掉下来。
“因为我回来了。”他说。
她伸手摸他左耳侧的碎发,指尖碰到了那颗痣。
“他们知道你是重生的吗?”
他摇头。
“那就还有机会。”她抓住他的手,“别为了我,赔上你妹妹。”
他没说话。
远处,摩托车的声音越来越近。
他扶起简凝,往荒原深处走去。
背包里的文件已经被撕碎,撒在风里。
只剩下一卷胶片,紧紧贴在胸口。
天又阴了下来。
雪粒开始往下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