湾流G650的引擎声渐息。
机轮在跑道上划出平稳的轨迹。
舷窗外,洛杉矶的阳光灿烂得像一场谎言,将棕榈树的影子拉成细长的黑色伤疤。
潘宁站在窗前,俯瞰这座浸泡在金色光晕里的城市。
这片阳光。
她记得。
前世,就是这样刺眼的光线,透过精神病院探视室的铁窗,照在顾英辉和林菲菲得意的脸上。
他们隔着玻璃,用口型告诉她。
“你爸妈的保险金,够我们在贝莱尔买豪宅了。”
潘宁的指尖在舷窗上轻轻摩挲,那里映出她自己的脸。
冷静。
平静。
没有恨意。
因为恨意,已经在日本燃尽。
现在留下的,只有一个问题。
这座城市,会是地狱,还是王座?
“老板,三股势力已确认。”
程霜的声音将她拉回现实。
加密平板的屏幕亮起,三条简报依次浮现。
【情报01·狂热拥护】
“利奥·陈,奇点画廊社区创始人。”
“推特话题#女王降临洛城#热度破千万,硅谷技术社区已集结。”
【情报02·公开挑衅】
“塞缪尔·凯恩,顶点信托cEo。”
“通过《华尔街日报》放话:加密世界只相信实力,而非东方魔法。”
“评估:强大的本土对手,手段肮脏,威胁等级:高。”
【情报03·私密邀约】
“斯嘉丽·克罗夫特,总统候选人之女。”
“通过无法追踪的渠道发送邮件,邀请谢焰前往马里布庄园进行绝对自由创作。”
潘宁的眼神在第三条情报上停留了两秒。
女人的直觉,让她嗅到了危险。
不是来自商业战争的危险。
而是来自……另一种战场。
“回复利奥·陈:期待与真正的建设者会面。”
“塞缪尔·凯恩?”
潘宁的嘴角勾起冷笑。
“跳梁小丑。”
“至于克罗夫特小姐……”
她顿了顿,语气里带上了不易察觉的寒意。
“告诉她,谢焰的所有行程,由我,且只能由我独家代理。”
车队驶向贝莱尔庄园。
这里是洛杉矶的权力巅峰,每一栋别墅都掩映在繁茂的植物和森严的安保之后。
潘宁的目的地,是母亲苏婉早年购置的西班牙式别墅。
车窗外,那些极尽浮夸的好莱坞豪宅从视野中掠过。
潘宁突然想起一个画面。
七岁的夏天,母亲苏婉牵着她的手,走进盖蒂中心。
她们在莫奈的《睡莲》前站了一下午。
母亲说:“宁宁,艺术是世界上唯一不会背叛你的东西。”
那时,阳光透过博物馆的天窗,在母亲的脸上镀了一层温柔的金色。
而现在。
同样的阳光,照在车窗上,却冷得像一把刀。
车门打开。
一位身着笔挺管家服、头发灰白的中年男人已在门口静候。
他叫哈维尔。
看到潘宁下车,他没有多余的欢迎词,只是微微鞠躬,接过行李。
“小姐,欢迎回家。”
“十年未见,您的房间一切如旧。”
他的声音平静。
潘宁的心弦,被这句话轻轻拨动了一下。
这个管家,是母亲留下的“老人”。
但前世的记忆里,并没有他。
或者说,当她陷入绝境时,他从未出现过。
走进别墅。
一股熟悉的、混杂着旧书和栀子花香的气息。
一切都维持着她记忆中的样子。
客厅的壁炉,二楼的旋转楼梯,甚至墙上那幅《星空》的复制品,都在原位。
仿佛时间在这里静止。
但。
潘宁凭借重生后被淬炼得无比敏锐的直觉,捕捉到了一丝不对劲。
空气中,除了花香,还飘浮着极其微弱的。
消毒水。
机油。
和一种属于金属冷硬的、被完美掩盖的气息。
她不动声色,将这异样归结为长途飞行的疲惫。
哈维尔为两人端上茶水。
是他亲手调配的、苏婉最爱的特制花草茶。
他的动作精准、优雅,仿佛经过千百次的演练。
潘宁注意到,他站立的姿势。
双脚微微分开,重心下沉,永远保持着一种可以瞬间发力的戒备状态。
这不是管家的站姿。
这是战士的站姿。
入夜。
潘宁安顿好谢焰,让他先去休息。
她独自一人来到二楼的书房,打开了一个尘封已久的抽屉。
抽屉的夹层里,静静地躺着一张泛黄的旧照片。
照片上,是年轻得多的母亲苏婉,和一个同样年轻的男人。
男人正是哈维尔。
背景是一片荒凉的沙漠,看不出地点。
年轻的哈维尔穿着战术背心,手中握着一把改装过的突击步枪。
眼神锐利得像一把出鞘的刀。
与现在这个沉静如古井的管家,判若两人。
潘宁的指尖轻轻拂过照片。
她明白了。
母亲留给她的,不仅是一栋豪宅。
更是一个在必要时刻,可以化身为利刃的“守护者”。
前世的她,直到死,都不知道这个秘密。
这一世。
她必须重新评估自己在这个“家”的安全等级。
同一时刻。
洛杉矶市中心,一间毫不起眼的公寓里。
一个被称为“幽灵”的男人,里科·巴尔加斯。
正在慢条斯理地擦拭着他的“工具”。
那不是枪。
而是一套精密的化学品调配设备。
他的面前,放着一份打印出来的目标报告。
上面是谢焰的照片和详尽的资料。
支付这笔天价佣金的,是那个在日本惨败后。
由季梵和矿工老板陈伟伦秘密组建的“复仇联盟”。
里科看着谢焰的照片。
眼中没有杀意。
只有一种工程师审视图纸般的冷静。
他喃喃自语:“一个玩火药的艺术家……”
“最好的死亡方式,就是死于他自己的。”
他拿起一支试管,里面是无色透明的液体。
这是他的杰作。
一种能将火药的爆炸能量提升十倍的催化剂。
无色。
无味。
无法被常规仪器检测。
只要混入谢焰的创作材料中。
那场爆炸,将成为洛杉矶最“壮观”的艺术事故。
里科将试管举到灯光下,透明的液体折射出诡异的光芒。
“马丁·赫尔佐格……”
他念出自己即将使用的假名。
“一个对东方爆破艺术极感兴趣的独立策展人。”
“完美。”
他的嘴角勾起残忍的弧度。
一场以“艺术交流”为名的狩猎,正式拉开序幕。
他从未失手过。
这一次,也不会例外。
而在贝莱尔庄园。
潘宁站在二楼的窗前,看着远处洛杉矶的万家灯火。
她的手中,握着那张泛黄的照片。
照片上,母亲苏婉的笑容温暖而坚定。
潘宁轻声自语。
“妈,谢谢你。”
“我会赢的。”
“这一次,谁也别想再伤害我们。”
窗外,夜风吹过棕榈树,发出沙沙的声响。
那声音,像是某种古老的警告。
或是……祝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