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斌撸起袖子说道：“正规个J8，欠钱不还的老赖，能他妈的正规到哪里去。大哥，你放心，看我的。”
我深吸一口气，推开了玻璃门。
前台是个小姑娘，看见我们三个，愣了一下。
紧张地问道：“你们找谁？”
“找你们王总。”
我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平和点。
小姑娘犹豫了一下，还是拿起内部电话拨了过去。
“前台有三个男的找王总。”
“没印象，应该没来过。”
“好的。”
过了一会儿，一个穿着衬衫的眼镜男从里面走出来。
“你们是？”
他用手指抵了抵眼镜，和谢主管一个德行。
“胡总介绍来的，找王总谈点事。”
我把阿斌的袖子扯了下去。
纹身太显眼了。
眼镜男皱了皱眉，似乎不太想让我们进去，但最后还是说了句：“跟我来吧。”
他带着我们穿过办公区，里面有几个员工在电脑前忙碌，看样子不像没有业务的样子。
走到最里面一间办公室，眼镜男敲了敲门，然后推开门。
办公室挺大，老板桌后面坐着一个四十多岁的男人，有点胖，梳着油光锃亮的大背头，正在打电话。看到我们进来，他对着电话又说了两句，挂断电话后，靠在宽大的老板椅上，双手交叉在胸前看着我们。
“你们找我有什么事。”
他语气带着点不耐烦，这不是明知故问嘛。
“王总是吧？“
我走到办公桌前面。
“胡总那边委托我们过来，跟你谈谈那笔工程款的事。”
“工程款？”
王总扑哧笑出声。
“什么工程款，我跟胡总的账早就两清了。”
他这态度，明显是要赖账了。
胖子有点急，想开口，被我用手势拦住。
不曾想拦住了胖子，却没有拦住阿斌。
阿斌往前站了一步，皮笑肉不笑地说道：“王总，话不能这么说吧？法院的判决书白纸黑字，你这拖着不给，不太合规矩啊。”
“法院？规矩？”
王总拿起桌上的茶杯，装逼的喝了一口接着说道：
“法院判了又怎么样？执行需要时间，我现在公司资金周转困难，没钱，你们回去转告胡总，说我有钱了自然会给他。”
他的口气很狂。好像料定了在这种正规场合，我们不敢把他怎么样。
我压着内心的火气，强装笑脸说道：“王总，我们也是受人所托，混口饭吃。你把钱给了，我们立马走人，大家都省事。”
“没钱。”
王总把茶杯往桌上重重一放，茶水溅出一大片。
“要钱没有，要命一条，你们不是来的第一批人了，有本事你们就在我这坐着。”
胖子气得脸通红，拳头捏得紧紧的。
阿斌眼神越来越冷。
我知道，今天这钱光靠嘴，只怕是要不回来了。
我在来的路上，也想了，我的底线就是砸他办公室，就算他报警了，最多也就警告。
就在这时，阿斌突然动了。
他没看王总，而是左右看了看，然后一步跨到茶几边上。
抄起上面那个厚厚的玻璃烟灰缸。
我和胖子都愣了一下，不知道他要干什么。
我连忙站在了阿斌的前面，现在还没有到拍烟灰缸的地步。
连王总也怔住了，坐直了身体盯着阿斌。
下一秒，阿斌右手抡起烟灰缸，没有丝毫犹豫，直接对着自己的额头左侧，猛地砸了下去。
“砰。”
一声闷响。
烟灰缸没事，他的额头瞬间皮开肉绽，鲜血像小红蛇一样，唰地一下就涌了出来。
顺着他的眉骨、脸颊往下淌，很快染红了他半边脸，接着滴落在他胸前的衣服上。
那个眼镜男吓得站到了老板桌后面。
我也懵了，我知道阿斌狠，没想到他对自己也这么狠。
王总脸上的嚣张变成了惊愕和恐惧，他张着嘴，看着满脸是血的阿斌，说不出话来。
阿斌仿佛感觉不到疼，他随手把沾了血的烟灰缸扔回茶几上，发出“哐当”一声。
他就那么站着，一双眼睛死死地盯着王总，一字一顿地说道：
“王总，你看，我这个人，不太会说话。”
他指了指自己流血不止的额头，血已经流到了他的嘴角，他伸出舌头舔了一下，表情狰狞。
“这次，我砸的是我自己的头。”
“下次，”
他往前探了探身子，脸快要滴到老板桌上。
“就不知道会砸在谁的脑袋上了。可能是你的，也可能是你老婆孩子的。”
王总的脸瞬间变得惨白如纸。
“你，你们”
王总的声音都变了调，带着颤音。
“今天，必须见到钱，否则，我可保不齐一会会发生什么。”
我不知道下面应该说什么，只是狠狠的盯着王总的脸。
王总瘫坐在老板椅上，额头上冒出了冷汗。
他用慌乱的眼神扫视着我们。
“去，去财务，支钱，一百万，现金。”
他对眼镜男吼道。
眼镜男连滚带爬地跑了出去。
我看着满脸是血的阿斌，心里五味杂陈。
为了钱，为了立威，这样到底值得吗。
胖子从茶几上扯出几张纸巾，想给阿斌擦血，阿斌摆手拒绝了。
他就那么站着，死死盯着王总。
王总坐在那里，不敢看我们。
大概过了二十多分钟，眼镜男抱着一个沉甸甸的黑色旅行包回来了。
“王总，整整100万。”
阿斌上前，拉开旅行包拉链，他粗略翻看了一下，对我点了点头。
我上前拎起旅行包，转身就走了。
胖子和阿斌紧跟在我身后。
“胖子，带阿斌去医院！”
我看着阿斌还在流血的额头，心里焦急起来。
阿斌却满不在乎地用手背抹了把脸，咧嘴笑着说道：“大哥，没事，皮外伤。看见没？就得这么弄。”
我们陪着阿斌在一个小诊所包扎后，回到场子。
我把装着七十万的旅行包交给刘姐派来的人。
剩下的三十万，我拿出十万，当场给了阿斌。
“斌子，这钱你拿着。”
阿斌也没推辞：“谢谢大哥。”
我又给胖子分了一万，算是压惊和辛苦费。
阿文和张达也给了五千。本来想着给阿斌几个小弟也拿一点。
我又怕坏了他们的规矩。
拿着钱，兄弟们都很兴奋，尤其是阿华、黑皮他们，看阿斌的眼神简直像看神一样。
听着他们的吹捧，看着手里厚厚的钞票，我心里却没有太多喜悦。
晚上，我一个人坐在二楼办公室，看着窗外城中村的灯火。
第一次收账，成功了。名头估计很快也会传出去。
阿斌用最惨烈的方式，给我上了生动的一课。
在这个弱肉强食的世界，有时候狠比道理管用。
对自己狠，比对人狠更有效。
我看着玻璃上反射出的脸，那张还带着几分稚气，却已经开始沾染江湖气的脸。
这张脸，比路牌下污秽里面的那张脸还要恐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