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爱花实在受不了小儿子这副模样,伸出脚踹了踹他,
“行了行了,别吵你三嫂了。”
她指了指抽噎的小儿子,朝桃夭夭笑道,
“臭小子这两天上学都没心思,早上晚上都要来看看你,放学也不在外边溜达了,风风火火跑回来看你醒了没。”
桃夭夭心暖暖的,朝陆老四露出甜甜的笑,
“小弟你真好。”
这一笑让小孩连抽噎都忘了,磕磕巴巴感叹,
“三嫂你真好看。”
陆峥跃心中三嫂仙女滤镜似乎又回来了。
似想起了什么,他从书包里掏啊掏,先是掏出一把木质手枪,又陆续掏出几颗石子,吃剩的糖纸,最后才是一个小本子。
在牛爱花即将喷火的眼神中,陆老四将小本子献宝似地捧给桃夭夭,
“三嫂,这是我找小花借的笔记本,小花可是我们班第一名,我专门借回来给你看的。”
三嫂虽然是个文盲,但实在聪明,这些天他都有些不会教了,三嫂的问题实在太多,多到他一个都回答不上来,只能去借了小花的笔记本回来让三嫂自己琢磨。
可他忘了桃夭夭只认识一部分字,甚至连拼音都只学了一半,只因陆老四基础实在太差,他这个老师都是半吊子,桃夭夭自然好不到哪儿去,正因为不能理解,所以问题才越来越多。
不过桃夭夭倒是对学习逐渐产生了兴趣,她喜欢从不懂到懂的过程,从认识一个字到完全能理解这个字的意思,这让她很有成就感。
牛爱花瞧着闺女好学的模样,再看看小儿子一副烂泥扶不上墙的样子,她戳戳小儿子的脑袋,
“你瞧瞧你三嫂,马上就要超过你这半吊子老师了,哪有老师不如学生的,你也不害臊。”
陆老四还真有些害臊,男人无论什么年纪都死爱面子,被妈这么一说,他红着脸,梗着脖子道,
“那不可能,学生怎么可能超过老师,我一定比三嫂懂得多。”
陆老四后背冒汗,只觉压力山大,完了完了,照这样下去三嫂迟早会超过他,不行,他可不能丢了面子。
这天晚上,陆老四悄悄缩在被子里挑灯夜读,立志一定要继续当三嫂的老师。
桃夭夭还不知道自己误打误撞挑起了小弟的好学心态,她因突然晕倒又昏睡两天两夜被勒令好好在家休息,连炕都不准下,过上了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生活,甚至连二嫂都不蛐蛐她了,搞得她还有些不习惯。
周一上午,门口响起了邮递员小哥熟悉的大嗓门。
桃夭夭知道肯定是陆峥延寄信回来了,果然,下一秒便听牛爱花欣喜的声音响起,
“这次的信咋这么久才到?”
小哥嗐了声,“前些日子倒春寒,邮递车在路上耽误了好几天,这不信一到我就赶紧给婶子你送来了。”
牛爱花好一阵谢,又给小哥塞了碗水,这才让人离开。
“夭夭啊,老三寄信回来了,你快来瞧瞧。”
她将信封打开,里边除了信纸还有一些钱票。
桃夭夭接过信来一看,也不知是不是陆峥延字写得好,这次认识的字明显更多了些。
桃夭夭饶有兴致地念着,遇到不认识的字就跳过,搞得牛爱花半猜半就才明白儿子信里的意思。
一直读到最后,桃夭夭脸色一变,清脆的嗓音都变了调,气鼓鼓直起身子,
“什么?让我以后每次回信都要写一百个字?!!!”
桃夭夭惊呆了,桃夭夭不活了,桃夭夭放下信纸装死。
牛爱花哭笑不得,她也就是个扫盲班水平,拿起信纸果真在最底下看到老三让夭夭回信一百个字。
看着那一本正经的话,牛爱花默默吐槽,
“还桃夭夭同志,也不知道叫好听点,父子俩真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木头。”
她吐槽完又去哄闺女,“没关系,咱们夭夭现在可不止认识一百个字,两百三百都说少了,给那陆老三亮一手,敲敲他的榆木脑袋!”
桃夭夭同志还不明白有个词叫“捧杀”,听了妈妈的话,她蹭地坐起,一副即将要挥斥方遒的架势,
“行,那就给陆老三亮一手!”
她麻溜地掏出纸笔,潇潇洒洒将最近家里发生的事简单概述,遇到不会写的字就撂个拼音上去。
写到最后实在没话说了,她数了数,还剩十来个字,于是将桃夭夭陆峥延的名字反复写了好几遍凑字数。
“一百零八个字,我还多送他八个字,嘿嘿。”
她一副傲娇小模样,惹得一直憋笑的牛爱花实在忍不住捂着肚子笑喷出声。
闺女实在太可爱了,她真想瞧瞧老三收到信是什么表情。
陆峥延收到家里回信已经是十天后,跳过小弟的狗爬字体,他率先翻到第二张打算验收桃夭夭的学习成果,在看到女孩明显工整许多的字迹时嘴角上扬。
桃夭夭是真不知道谦虚二字怎么写,在信中将村里人和老族长夸自己的话全都写了出来,看得陆峥延扶额失笑。
一百个字很短,短到陆峥延一眼瞧见最末尾并排的两个名字时下意识屏住了呼吸。
桃夭夭陆峥延……
就这么重复了好几遍,女孩字迹从工整到逐渐潦草,似乎嫌弃他的名字笔画太多,最后只有桃夭夭三个字是规规矩矩写的。
想到她在信里抱怨他的名字难写,陆峥延嘴角的弧度扩大,这样一对比,他的名字好像确实要难得多,也难为她为了凑字数写这么多遍。
董城回到宿舍瞧见的就是这样一副场景,他嘴角挑起一抹坏笑,故意凑近了些,
“哟,嫂子又来信了?瞧你笑得那不值钱的样儿。”
陆峥延将信纸一折,表情转瞬恢复成寻常,他轻咳,
“我没笑。”
董城还想反驳两句,见陆峥延低头继续看家书,也就没再吭声,只在男人背后做了个“哟哟哟”的阴阳怪气表情。
这次的家书格外长,家里发生了许多事都被陆老四的狗爬字体记录下来。
陆峥延的表情也从一开始的轻松变得严肃,待看到桃夭夭因疲累晕倒昏睡两天两夜时,男人一张脸已经冷得能结霜。
那一百个字里,丝毫没提到她生病的事,她似乎也并不想让他知道,为什么呢?
难道怕他担心?还是觉得和他没关系?
半躺在床上看书的董城只觉周遭越来越冷,胳膊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抬眼便见对面男人冷若冰霜,一张脸严肃得可怕。
他咽了咽口水,小心试探,
“延哥,家里怎么了?你眉头皱得能夹死苍蝇。”
陆峥延抬眸看他,本就低沉的嗓音愈发有压迫性,
“你那里是不是还有几张奶粉票?”
董城懵逼点头。
“能换给我吗?”
陆峥延沉声问。
董城赶紧从包里掏出票递给他,
“咱哥俩别客气,反正我留着这票也没用。”
“谢谢。”
陆峥延接过,从军装口袋里掏出一沓钱票,迈着长腿走出宿舍,独留一脸懵逼的董城保持着看书的姿势。
所以到底是什么事这么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