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雾未散,绣庄门前已聚集了二十余名漕帮汉子,青布包头,腰挎短刀,为首的正是那日被何宇设计擒获的赵阎王。这次他身后还站着个面色阴鸷的中年文士,正是锦华堂的钱掌柜。
何先生好手段。钱掌柜阴恻恻地开口,不仅害得赵老三丢了大半年的收成,还让我们锦华堂赔了五百两银子。今日这笔账,该清算了。
贾芸闻讯赶来,见状面色凝重:钱掌柜,漕帮的弟兄,有什么事不妨进屋说话。
不必了!赵阎王一脚踹翻门前的货箱,今日要么赔一千两银子,要么就让何宇跟我们走一趟漕帮香堂!
何宇分开护院走上前来,目光扫过众人。他注意到钱掌柜腰间露出一角官府的令牌,心知今日之事恐怕另有蹊跷。
既然赵当家相邀,何某岂敢推辞。何宇淡然一笑,不过既然是漕帮香堂的事,闲杂人等就不必去了。他特意看了钱掌柜一眼。
钱掌柜脸色微变,赵阎王却已不耐烦:少废话!要走就现在!
何宇转身对贾芸低语:若我午时未归,立即去找程三爷。说罢坦然走向漕帮众人,请带路。
漕帮总堂设在运河码头旁的一座废弃仓库里。昏暗的厅堂中,数十名漕帮子弟分列两旁,正中虎皮椅上坐着个独眼龙,正是漕帮二当家独眼蛟。钱掌柜不知何时已抄近路先到,正坐在一旁品茶。
听说你就是那个让赵老三栽跟头的何宇?独眼蛟独眼中寒光闪烁。
何宇拱手:在下与赵当家有些误会,今日特来澄清。
误会?独眼蛟冷笑,伤我弟兄,坏我生意,一句误会就想揭过?
这时,旁边转出个刀疤脸汉子:二当家,按帮规,外人插手漕帮事务,当受三刀六洞之刑!
众人哄然叫好。何宇却注意到独眼蛟与钱掌柜交换了个眼色,顿时明白这是出双簧。
且慢。何宇朗声道,在下有一事不明。漕帮向来讲究盗亦有道,为何会与锦华堂此等欺行霸市之辈为伍?
钱掌柜拍案而起:你休要血口喷人!
何宇不理会他,继续对独眼蛟说:二当家可知道,锦华堂最近在码头囤积居奇,将米价哄抬三成?这等行径,与漕帮济困扶危的宗旨恐怕不符吧?
这话一出,不少漕帮子弟都露出诧异神色。独眼蛟脸色难看,强辩道:江湖事江湖了,今日只论你伤我弟兄之事!
既然如此...何宇突然提高声量,何某愿按江湖规矩,闯一闯贵帮的三关六卡
满堂哗然。三关六卡是漕帮百年来的老规矩,指千斤闸、刀山阵、油锅海三关,以及六道机关暗卡。数十年来无人能连闯三关,多半非死即残。
独眼蛟阴笑:好!你若能闯过,前账一笔勾销!若不能...就留下性命!
第一关千斤闸设在仓库地窖。重达千斤的铁闸门缓缓升起,门后是条狭窄通道,两侧墙上布满尖刀。更可怕的是,闸门会在半炷香后自动落下,届时若未通过,必成肉泥。
何宇仔细观察闸门机关,发现这是利用水流控制的简单机械。他脱下外袍浸入旁边水槽,猛地甩向机关齿轮。布袍缠住齿轮的瞬间,他如猎豹般窜入通道。
一声,布袍被齿轮绞碎,但闸门下落的速度明显慢了一瞬。何宇在刀墙间腾挪闪避,衣角被划破数处,终于在闸门落下前滚出通道。
第二关刀山阵更凶险。十名漕帮刀手各持鬼头刀,组成杀阵。这些人都是漕帮精锐,刀法狠辣,配合默契。
何宇取出随身携带的绳索,在顶端绑上铁钩。他并不硬拼,而是利用仓库中的货堆周旋。每当刀手追近,他就甩出绳索绊倒一人,或是利用货堆制造障碍。
这小子使诈!观战的赵阎王气得大叫。
独眼蛟却眯起独眼:能利用地形,也是本事。
何宇渐渐摸清刀阵规律,发现这些刀手虽然勇猛,但转身不便。他故意引他们追到狭窄处,突然返身突袭,用巧劲击倒为首的刀手。阵型一乱,余下便不足为惧。
连破两关,何宇已是汗透衣背。但最难的第三关油锅海还在前面——这是口巨大的沸油锅,锅上只有一根细竹竿通行。不仅要平衡走过竹竿,还要防备对面射来的暗器。
何宇站在油锅前,热气蒸得他脸颊发烫。这时钱掌柜阴险一笑,对独眼蛟耳语几句。独眼蛟点头,示意手下在竹竿上抹了油脂。
何先生,现在认输还来得及。钱掌柜假惺惺地说。
何宇不答话,却突然解下腰带浸入水缸。在众人惊愕的目光中,他将湿腰带缠在竹竿上,增加摩擦力。然后他深吸一口气,踏上了竹竿。
竹竿剧烈摇晃,油锅里的热油溅起骇人的油花。何宇全神贯注,每一步都走得极稳。就在这时,对面突然射来三支飞镖!
何宇早有防备,一个侧翻避开飞镖,单手抓住竹竿。底下观战的人都惊叫起来。却见他就势一荡,如灵猿般翻上竹竿,几个起落便到了对岸。
不知谁先喝了一声,随即满堂叫好。漕帮子弟最重好汉,何宇连闯三关的胆识和身手,已赢得他们尊敬。
独眼蛟脸色铁青,钱掌柜更是目瞪口呆。何宇走到他们面前,虽然衣衫破烂,却气势不凡:三关已过,请二当家履行诺言。
就在这时,仓库大门突然被撞开,程三爷带着大批人马赶到。原来贾芸见何宇久去不归,立即去报了信。
老二!你好大的胆子!程三爷怒视独眼蛟,竟敢背着我对付我的贵客!
独眼蛟慌忙起身:三哥,这是...
不必说了!程三爷转身对何宇拱手,何先生受惊了。此事程某必定给你一个交代。
何宇却道:三爷言重了。今日之事,倒让何某见识了漕帮的好汉。若是三爷不弃,何某倒有个提议...
他趁机提出绣庄与漕帮深度合作的方案,由漕帮负责运输,绣庄让出部分利润。这个提议既保全了漕帮颜面,又带来实际利益,程三爷当即应允。
钱掌柜见大势已去,灰溜溜地想溜走,却被何宇拦住:钱掌柜,劳烦给锦华堂带个话:若要斗,何某随时奉陪。但若再使这等下作手段...
他随手掷出一枚铜钱,钉入钱掌柜身后的梁柱,就如此柱!
经此一事,何宇不仅化解了危机,更与漕帮建立了稳固的合作关系。而他在漕帮香堂独闯三关的事迹,也很快传遍京城,为他赢得了何大胆的绰号。
夜色中,何宇与贾芸站在绣庄楼上,远眺运河上的点点灯火。
今日实在太险了。贾芸心有余悸。
何宇却目光深远:经此一事,我越发明白,在这京城立足,光有生意头脑还不够,还得有自保之力。
他心中已有了新的计划——不仅要壮大绣庄,更要建立自己的势力。而这,需要更周密的谋划和准备。
运河的风吹动他的衣袂,也吹动了京城暗流汹涌的局势。没有人知道,这个看似普通的商人,正在悄然改变着京城的权力格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