慈宁宫赏花宴的风波,如同插上了翅膀,一夜之间传遍了京城各个角落。公主殿下用筷子验毒、当场揭穿白莲儿(苏清清)的戏码,被描绘得活灵活现,成了茶楼酒肆最热门的话题。
然而,这股风潮还未平息,另一股更汹涌的暗流,已悄然向林笑笑涌来。
次日清晨,林笑笑还在她的“缺德殿”里,对着那套阴沉木餐具进行每日例行的“试毒”仪式(外加两只精神抖擞的小白兔),春桃就脸色发白地冲了进来。
“殿下!不好了!以荣亲王、康郡王为首的十几位宗室王爷、老郡公,联名上书,此刻正在御书房外跪求陛下,说……说……”春桃急得声音都变了调。
林笑笑慢条斯理地给小白二号喂了片菜叶,头也不抬:“说什么?说本宫妖孽附体,行为癫狂,有辱皇室体统,请求皇帝哥哥把本宫送去寺庙清修?还是直接一杯鸩酒了事?”
春桃瞪大了眼睛:“殿下……您、您怎么知道?!”
“哼,”林笑笑嗤笑一声,放下菜叶,拍了拍手,“老套路了!赏花宴上没占到便宜,就搬出宗室这尊大佛来压人。看来太后和白莲儿那群人,能量不小啊,连这些平日里缩着脖子装鹌鹑的老家伙都能煽动起来。”
【心理活动:林笑笑:果然来了!就知道那老太婆不会善罢甘休!搞不定我,就发动群众(宗室)斗群众(我)?】
她站起身,活动了一下手腕,眼神里非但没有惧意,反而燃烧着熊熊斗志:“走!去御书房!本宫倒要看看,这群老古董能吐出什么象牙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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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书房外
御书房外的汉白玉广场上,果然黑压压跪了一地。为首的正是须发皆白、拄着蟠龙拐杖的荣亲王(先帝堂弟,辈分极高),旁边是胖得像个球、却一脸义愤的康郡王,后面跟着十几位或老或少、但皆是一脸“忧国忧民”的宗室成员。
小皇帝轩辕明澈站在御书房门口,小脸紧绷,努力维持着天子的威严,但紧握的拳头泄露了他的紧张和无措。萧玦静立在他身侧,面色沉静如水,眸光冷冽地扫过底下跪着的众人,并未立即开口。
“陛下!”荣亲王声音洪亮,带着老一辈宗室的傲慢,“老臣等并非无事生非!绝美公主近来行事,着实荒唐!干涉朝政,羞辱大臣,如今更是……更是当众验毒,搅乱宫闱!此等行径,与市井疯妇何异?长此以往,皇室颜面何存?祖宗法度何存啊!”
康郡王立刻附和:“荣王叔所言极是!公主殿下怕是……怕是邪祟入体,心智不清!为了皇室清誉,为了江山社稷,恳请陛下下旨,送公主至皇觉寺清修,驱邪静心!”
“恳请陛下下旨!”身后一众宗室齐声高呼,声震屋瓦。
小皇帝气得脸都红了,刚要说话,一个清越又带着几分嘲弄的女声自身后响起:
“哟~今儿这儿怎么这么热闹?开宗亲代表大会呢?怎么没人通知本宫这个正主儿一声?”
众人回头,只见林笑笑一身利落的湖蓝色骑装,未施粉黛,马尾高束,手里居然还拿着一卷……厚厚的账册?就这么步履轻快地走了过来,仿佛眼前这剑拔弩张的场面与她无关。
“皇姐!”小皇帝看到她,眼睛一亮,像是找到了主心骨。
萧玦的目光落在她手中的账册上,眼底闪过一丝极淡的疑惑。
荣亲王等人见到她,脸色更加难看。荣亲王冷哼一声:“公主殿下倒是来得正好!老臣等正与陛下商议关乎皇室体统的大事!”
“体统?”林笑笑走到众人面前,停下脚步,目光在那一张张或倨傲或虚伪的老脸上扫过,嘴角勾起一抹讥诮的弧度,“诸位王叔王伯,郡公爷们,你们口口声声皇室体统,祖宗法度……那本宫倒要问问,你们可知,去年朝廷拨给各王府郡王府的修缮银是多少?各位府上实际用于修缮的,又是多少?结余的银子,又流向了何处?”
她突然问出这么具体又敏感的问题,让所有人都是一愣。
荣亲王皱紧眉头:“公主此言何意?府中开支,乃是私事!”
“私事?”林笑笑冷笑一声,扬了扬手中的账册,“若是正当开支,自然是私事。可若是以修缮为名,中饱私囊,甚至……暗中经营与朝廷禁令相关的产业,比如,私盐?比如,未经许可的矿产?这还能算是私事吗?”
她这话如同平地惊雷,炸得在场宗室们脸色骤变!
“你……你血口喷人!”康郡王激动地指着她,胖脸涨得通红。
“血口喷人?”林笑笑不慌不忙地翻开账册,朗声念道,“荣亲王府,去岁领修缮银八万两,据工部记录,实际用于王府主殿、花园修缮费用,不足三万两。结余五万两,其中三万两,于去年底,存入城南‘兴盛’钱庄,户主名为……王福?巧了,荣王府的大管家,好像就叫王福?”
荣亲王的老脸瞬间白了,拄着拐杖的手开始发抖。
林笑笑目光转向康郡王:“康郡王府更厉害,领银五万两,实际修缮费用……啧,账面上是一万五千两。结余的三万五千两,其中两万两,变成了西市两家绸缎庄的股本?郡王爷,您什么时候对女人的衣料这么感兴趣了?”
康郡王汗如雨下,嘴唇哆嗦着,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林笑笑又连续点了几个跪在地上的宗室的名字,每点一个,就爆出一两条他们府上银钱去向不明的“小料”,虽未直接点明与违禁产业有关,但那含糊的指向和精准的数据,足以让这些养尊处优的老爷们心惊胆战,冷汗涔涔。
【心理活动:林笑笑:嘿嘿,没想到吧?本宫早就让春桃通过各路婆子小贩,结合户部、工部能查到的公开数据,做了个简单的“宗室财务状况大数据分析”!虽然不够精确,但吓唬你们这些心里有鬼的老家伙,足够了!】
她合上账册,看着眼前这群如同被掐住脖子的鹌鹑般的宗室,语气轻飘飘的:“诸位王叔王伯,你们说,若是这些‘小事’被御史台知道了,再被那民间小报《京城八卦周刊》(她自办的)稍微渲染一下……你们这‘体统’,还要不要了?”
荣亲王等人面如死灰,他们怎么也想不到,这个看似只会胡闹的公主,手里竟然握着他们这么多见不得光的把柄!她是怎么知道的?!
萧玦站在小皇帝身后,看着林笑笑仅凭一本账册和几句话,就将气势汹汹的宗室逼宫化解于无形,深邃的眸底掠过一丝极深的震撼与……欣赏。他自问能做到,却绝无她这般……刁钻犀利,直击要害。
林笑笑踱步到荣亲王面前,俯下身,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慢悠悠地说:“王叔祖,您年纪大了,还是在家含饴弄孙,颐养天年的好。这朝廷的风向,您……把握不住了。至于寺庙清修?我看,您府上那个新修的、快赶上小雷音寺的佛堂,就挺适合静心的,何必舍近求远呢?”
荣亲王猛地抬头,惊骇地看着她,连他私下将部分银钱用于扩建佛堂她都知道?!这女人是鬼吗?!
他再也支撑不住,老脸灰败,颓然垂下头,哑声道:“老臣……老臣糊涂!这就回府……闭门思过!”
说完,竟不敢再看林笑笑一眼,在仆役的搀扶下,踉踉跄跄地率先离去。
其他宗室见状,更是魂飞魄散,纷纷磕头告退,作鸟兽散,生怕慢了一步,又被公主爆出什么要命的“小料”。
转眼间,刚才还黑压压跪了一地的宗室,跑得干干净净。
御书房前,只剩下林笑笑、小皇帝和萧玦三人。
小皇帝崇拜地看着林笑笑,激动得小脸放光:“皇姐!你太厉害了!那本账册……”
林笑笑随手将账册塞给春桃,浑不在意地摆摆手:“吓唬人的玩意儿,七分真三分猜,关键是要气势足!对付这些老狐狸,你越讲道理他越来劲,就得比他更横,更不按常理出牌!”
她说着,目光转向一直沉默的萧玦,挑了挑眉:“皇叔,戏看完了,不给点评价?”
萧玦深深地看着她,目光复杂,半晌,才缓缓开口,声音低沉:
“殿下此举,虽解眼前之困,却也……将自身置于风口浪尖。”
林笑笑满不在乎地一笑,阳光洒在她自信飞扬的脸上,璀璨夺目:
“本宫怕过谁?风口浪尖才好冲浪呢!”
她转身,哼着不成调的小曲,朝着她的“缺德殿”走去,背影潇洒又嚣张。
萧玦凝视着她的背影,直到消失在宫墙尽头,才收回目光。他垂下眼帘,看着自己不知何时微微攥紧的掌心,那里,似乎还残留着几日前她塞过来的、那把五香瓜子的温度。
【心理活动:萧玦:她就像一阵无法预测的狂风……或许,这死水般的朝堂,正需要这样的风。】
小皇帝扯了扯他的衣袖,小声问:“皇叔,皇姐会不会有危险?”
萧玦抬眸,望向慈宁宫的方向,眼神骤然变得锐利冰冷。
“有本王在。”
他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