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呕——”
「金丝薄」搓了搓自己的手臂,仿佛要掉下一地鸡皮疙瘩。
“几万年不见,你不仅脑子坏了,还变得这么……肉麻兮兮的?够恶心的。”
谢逸燃闻言搂着厄缪斯的手臂瞬间收紧。
他猛地转过头,墨绿色的瞳孔里戾气翻涌,死死盯住「金丝薄」,声音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带着冰冷的杀意。
“你、想、死、是、不、是?”
周围的空气仿佛都因他骤然爆发的气势而凝固,无形的压力如同潮水般向「金丝薄」涌去。
「金丝薄」却浑不在意,甚至挑衅地扬了扬下巴,赤红的眼睛里满是讥讽。
“怎么?说实话都不行?谢逸燃,我看你是跟这只小雌虫一起,把脑子也标记傻了吧?以前怎么不知道你是这样的?”
他刻意加重了“标记”两个字,目光意有所指地扫过厄缪斯颈侧那些尚未完全消退的暧昧痕迹。
厄缪斯身体微僵,下意识地想偏头避开那审视的视线,却被谢逸燃更紧地箍在怀里。
“我变成什么样,轮得到你这被困在破盒子里几万年的废物管?”
谢逸燃反唇相讥,语气刻薄至极。
“至少我没像条丧家之犬一样,被捡回去养!”
「金丝薄」脸色瞬间阴沉,周身暗金色的能量开始不稳定地波动,显然被戳到了痛处。
“你想打架吗,谢、逸、燃?”
“怕你?来啊!正好让你重温一下被爸爸揍哭的感觉!”
谢逸燃一把将厄缪斯轻轻推到身后相对安全的区域,指尖银光闪烁,蛛丝已然蓄势待发。
两只同样危险,同样强大的“怪物”剑拔弩张,一触即发。
被谢逸燃护在身后的厄缪斯,看着眼前这如同孩童吵架般幼稚却又充满毁灭性气息的对峙,深蓝色的眼眸里闪过一丝无奈。
他看得出,谢逸燃和这个“土着”之间,关系绝非寻常。
那种熟稔的互揭伤疤和毫不掩饰的敌意,更像是……认识了很久,并且积怨已深。
厄缪斯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翻涌的疑虑,上前一步,轻轻拉住了谢逸燃凝聚着蛛丝的手腕。
“够了。”
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让剑拔弩张的气氛微微一滞。
谢逸燃侧头看他,墨绿色的瞳孔里戾气未消,但紧绷的肌肉却几不可察地松弛了些许。
厄缪斯没有看「金丝薄」,只是对谢逸燃低声道。
“我们还有更重要的事。霍雷肖上校和其他队员还下落不明,勘探任务……”
他顿了顿,省略了那个他自己都不再抱有多少期望的词语。
“……需要继续。”
他是在提醒谢逸燃,也是在提醒自己。
无论谢逸燃和这个“土着”有什么渊源,此刻他们仍身处险境,外部危机四伏,内部隐患未除,实在不是解决私人恩怨的时候。
谢逸燃盯着厄缪斯看了两秒,又狠狠剐了「金丝薄」一眼,指尖的银光缓缓收敛。
他哼了一声,算是暂时休战。
「金丝薄」见状,嗤笑一声,也散去了周身波动的能量,但那赤红的眼眸里依旧写满了“这事没完”。
“所以。”
厄缪斯将目光转向「金丝薄」,语气恢复了平日的冷静,尽管内心波澜未平。
“你既然是这里的‘土着’,对卡塔尼亚巨渊应该很了解,我们和队伍失散了,需要找到其他同伴,并且……弄清楚这里的能量异变根源。”
他刻意避开了“帝国任务”等这样的字眼,将目的表述得更具普遍性。
「金丝薄」抱着臂,懒洋洋地靠在残骸上,赤红的眼睛在厄缪斯和谢逸燃之间转了转,最后落在厄缪斯身上,带着点审视。
“找同伴?能量根源?”
他扯了扯嘴角,看着厄缪斯的眼神深了几分。
“你还真是……不怕死。”
他特意只用了一个“你”字,厄缪斯刚开始未曾注意到他话里的含义,只道。
“怕死就不会来。”
厄缪斯平静地回答。
「金丝薄」盯着他看了几秒,忽然咧嘴一笑,那笑容带着点不怀好意。
“行啊。看在我这‘前饲主’的份上。”
他刻意加重了那三个字,满意地看到谢逸燃额角青筋一跳。
“我可以给你们指条路,不过……”
他拖长了调子,赤红的眼眸里闪过一丝狡黠。
“卡塔尼亚很大,也很‘活’,你们要找的虫,未必还在原地,也未必……还是原来的样子。”
这话语里的暗示让厄缪斯心头一沉。
「金丝薄」抬手指了一个方向,那方向与他们来时的路截然不同,深入废墟更阴暗的深处。
“沿着这个方向走,会经过一片‘骨林’,穿过那里,有一处相对稳定的能量节点,算是这鬼地方的‘交通枢纽’之一,到了那里,或许能感知到你们同伴的踪迹,至于能量根源……”
他顿了顿,轻飘飘开口,看着厄缪斯的眼里满是讥诮之意。
“你不是自己去过吗?”
「金丝薄」那轻飘飘的一句话,如同最锋利的刀,猝然劈开厄缪斯记忆里那片被强行尘封的禁区。
【你不是自己去过吗?】
如同诅咒一般贯穿厄缪斯的双耳,他的脸上在瞬间褪尽血色,惨白如纸。
呼吸也随之停滞,深蓝色的瞳孔急剧收缩,里面清晰地倒映出「金丝薄」那双带着讥诮和洞悉意味的赤红眼眸。
卡塔尼亚……
那不仅仅是记录在案的SSS级禁区,不仅仅是他履历上“唯一生还者”这寥寥几笔带过的冰冷荣耀。
那是深植于他骨髓,缠绕在他梦魇中最原始的恐惧。
四十三天。
二十七名同窗。
最终,只有他一只虫,从那片吞噬一切的黑暗和疯狂中爬了出来。
而代价是……所有的记忆被彻底打成碎片。
创伤后应激障碍导致的记忆混乱与选择性遗忘。
这是帝国心理医师给出的官方诊断。
他记得迫降时的巨响和火光,记得同伴们临死前扭曲的面容和凄厉的惨叫,记得黑暗中无处不在的窥伺和低语,记得粘稠的血液和刺骨的寒冷……
但这些记忆如同打碎的镜面,混乱、颠倒、支离破碎,无法拼凑成一个完整的、逻辑清晰的真相。
他不知道自己具体是如何活下来的。
那片最深的渊口,他是否真的踏入过?里面有什么?他做了什么?
这些,都是他记忆中被强制抹去,成了被大脑自我保护机制深深埋葬的空白。
此刻,却被眼前这个诡异的“土着”如此轻描淡写地提起。
「金丝薄」作为能清晰“看”见卡塔尼亚全貌的存在。
当年厄缪斯所在的那艘失事航舰坠落时,他便如同观看一场戏剧般,注视着那群年轻军雌在绝境中挣扎、崩溃、消亡。
他也“看”到了厄缪斯,这只最终唯一走出去的银发雌虫,以及他身上发生的某些连他自己都遗忘的事情。
这正是他从一开始就频频打量厄缪斯的原因。
他记得他。
记得这部电影唯一的主角。
而谢逸燃在「金丝薄」话音落下的瞬间就察觉到了厄缪斯的异常。
他一把将摇摇欲坠的雌虫揽进怀里,感受到对方身体冰凉的颤抖和瞬间紊乱的呼吸,墨绿色的瞳孔里瞬间卷起狂暴的风雪,猛地射向「金丝薄」,精神力裹挟着冰冷的杀意狠狠压去。
「你他妈找死?!」
「金丝薄」被那实质般的精神冲击逼得后退了半步,赤红的眼眸里闪过一丝意外,随即化为更深的讥诮。
他传音回去,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恶意。
「哟,心疼了?我说的是事实,他选择忘记的不代表不存在,你以为他为什么能活下来?仅仅是因为运气好?」
他意味深长地看了谢逸燃一眼,目光再次落到厄缪斯苍白失神的脸上,缓缓地,用口型无声地吐出几个字,指向深渊最黑暗的方向——
「他进去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