气象站观测室内,时间在压抑的寂静中缓慢流淌,唯有窗外偶尔掠过的风声,提醒着外界的存在。
林烬靠在墙角,双目微阖。外人看来他像是在闭目养神,只有他自己知道,他正将全部心神沉入体内,如同一个初执画笔的学徒,笨拙却又专注地引导着那几缕新生的能量流,一遍遍冲刷、消磨着肩头伤口处的“死寂浊流”。这个过程极其耗费心神,且效果微乎其微,但他乐此不疲。温玉传来的暖流与自身能量交织,带来一种奇异的慰藉。
苏小小没有休息。她将剩余的医疗物资仔细清点、归类,动作专业而冷静。做完这些,她的目光不由自主地飘向角落里的林烬。他脸色依旧苍白,但之前那种萦绕不散的虚弱感似乎淡了些。她想起他缝合时一声不吭的坚韧,以及化工楼里他将自己推开时的果决……一种混杂着感激、敬佩与难以言喻的悸动悄然滋生。她走过去,想感受林烬的额头温度,指尖却在触及前顿住——他额角有细密汗珠,呼吸却异常平稳。这不合常理的恢复迹象让她难以理解。最终,她只是默默收回手,检查了一下纱布,低声道:“暂时稳定。”才退到一旁休息,脑海中那个沉默坚韧的身影却一时难以挥去。
楼下,赵强和李斌负责警戒。赵强焦躁地敲着地面,压低声音:“斌哥,你看烬哥那伤……光缝上能行吗?苏学姐脸色也好差……”
李斌头也没回,声音沙哑:“别瞎琢磨。管好警戒,就是帮忙。”他握紧砍刀,耳朵捕捉着任何异响,心里却想着:这鬼地方,窗户太多,漏洞太大,得建议烬哥早点换地方。
屋顶上,陈锋如同一尊石雕。他采用标准的间断观察法,大部分时间用肉眼扫视外界情况,偶尔回头瞟一眼林烬。山风吹过他满是汗渍的脸颊,他注意到远处高速公路上有零星车辆移动。不是军用车型,像是逃难的车队…看来外面的混乱在加剧。 他的目光再次扫过气象站周围的地形,东面斜坡过于开阔,不利防守;西面树林又太密,容易藏匿。 作为老兵,他习惯性地评估着一切。视线掠过脚下,林烬…这家伙,挨了枪子,缝针都不吭声,现在这恢复速度也不像正常人。他身上秘密不少,但至少,他带着大家活到了现在。这就够了。
周明缩在承重墙的角落,抱着膝盖,身体微微发抖。死了,都死了…张震就那样…那样没了…还有化工楼里… 画面不断闪回,他用力咬着自己的手指,试图用疼痛保持清醒。我能做什么?我除了认得几个化学式,屁用没有!搬东西没力气,杀丧尸手软,我就是个累赘… 巨大的负罪感和恐惧几乎要将他淹没,他把头埋得更深,像一只渴望钻进地缝的鸵鸟。
这些混合着疲惫、警惕、自责与一丝微妙情愫的沉默在这个小小的气象站交织了将近一小时,直到林烬缓缓睁开眼。
“轮流休息。”他的声音带着虚弱却不容置疑,“李斌,换陈锋下来。赵强,你负责下一个警戒时段。”
命令打破了凝滞。李斌应声上楼。陈锋下来后,没有立刻休息,而是先细致地检查了一遍门窗的加固情况,这些家具挡不住重武器,甚至挡不住持续的撞击,只能预警。 他走到林烬身边,沉声问:“感觉怎么样?”
“死不了。”林烬看向他手臂的擦伤,“你的伤?”
“小口子,不碍事。”陈锋浑不在意地活动了下手臂,“这里不能久留。‘收割者’丢了人,不会善罢甘休。我们最多休整到傍晚。”必须把判断说出来,林烬需要这些信息做决定。
林烬点头,视线转向那个几乎要缩进墙里的身影:“周明。”
周明猛地一颤,像是被鞭子抽到,茫然抬头,眼神里还带着未散尽的惊恐。
“你立功了。”林烬语气平淡,听不出褒奖,只是在陈述事实,“没有你,我们拿不到药,也找不到这里。”
立功? 周明张了张嘴,喉咙里像堵了团棉花。他想说这功劳他宁愿不要,想说自己没用,但最终只是用力摇了摇头,嘴唇翕动了几下,一个字也没能说出来,又把头深深埋了下去。他不配,至少现在还不配。
林烬不再多言。他重新闭上眼睛,继续引导能量。肩头的疼痛依旧,但能量的流通确实顺畅了一丝。他甚至开始尝试,将一丝微弱的能量引导至指尖,感受着那种生涩的掌控感。
时间在沉默的休整、交替的警戒和林烬无声的练习中流逝。夕阳将观测室内染上一层昏黄的光晕。
一直竖着耳朵的赵强突然脸色一变,压低声音急促道:“有声音!引擎声!从东边来的,不止一辆!”
刹那间,观测室内所有人为之一凛!
陈锋如同猎豹般无声地窜到东面窗口,借着一道墙缝向外观察,声音厚重,是改装车,至少三辆! 林烬立刻停止了能量引导,右手瞬间握紧了身旁的唐横刀刀柄,眼神锐利如刀。苏小小迅速将医疗物资收拢到身边,心脏狂跳,下意识地朝林烬的方向靠近了小半步。周明则吓得魂飞魄散,死死捂住了自己的嘴。
引擎的轰鸣声由远及近,越来越清晰,中间还夹杂着轮胎碾过碎石的刺耳噪音,如同重锤敲在每个人的心上。
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难道……“收割者”这么快就找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