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股意志顺着金色的傀儡丝,无声无息地流入她的四肢百骸,像一滴墨落入清水,起初悄然无痕,随即却要将整池清水染成它的颜色。
几乎是同一瞬间,谢扶光心口处那枚作为织魂一族传人印记的蓝色影核,陡然灼烧起来。
不是比喻,是真真切切的滚烫,仿佛有人用烧红的烙铁,隔着皮肉,狠狠摁在了她的心脏之上。
“呃!”
剧痛之下,她闷哼一声,下意识地按住胸口。
透过薄薄的衣料,她能清晰地感觉到,那枚一直以来只是微凉的影核印记,此刻正疯狂搏动,像一颗贪婪的心脏,正在吞噬着什么。
她猛然低头,视线死死锁定了手中那根贯穿天地的金色傀儡丝。
能量!
是刚刚被萧无咎龙血“重写”过的,属于整个皇陵傀儡丝网络的磅礴能量!
这枚影核,在吞噬它们!
“阿蛮……”
谢扶光心中警铃大作,目光倏地转向那只被她残影持有的仕女木偶。
只见阿蛮那条齐肩而断的手臂处,竟不再是光滑的木质切面,而是缓缓渗出了一滴滴粘稠的、如同石油般的黑色血泪。
那血泪滴落在地,发出“滋滋”的轻响,腐蚀出小小的黑洞,一股不祥的气息弥漫开来。
还没等她想明白这一切,异变再生!
“父亲……”
一道悲戚的哭喊自身后响起,是沈璃。
她身后那数十个本已流尽血泪、呆滞不动的幼童傀儡,此刻竟齐刷刷地转过头,空洞的眼眶直勾勾地对准了谢扶光。
它们的瞳孔深处,竟清晰地映出了玄冥那被钉在天际、即将消散的残魂虚影!
一道阴冷怨毒的低语,从所有幼童傀儡的口中,用同一个腔调,整齐划一地吐出:
“影核容器……需要永恒的‘牺牲’来填补……而你的体内,封印着织魂族……最后的傀儡师!”
话音落下的瞬间,沈璃她猛地一甩手,一根细如牛毛、淬着剧毒的黑色傀儡丝,如毒蛇吐信,悄无声息地从谢扶光的身后,狠狠刺入了她的背心!
“噗嗤!”
剧毒入体,谢扶光浑身一僵,那股刚刚被影核吸入体内的庞大能量瞬间紊乱,在她经脉中疯狂冲撞。
“你!”
谢扶光猛地回头,眼中满是难以置信。
“对不起,谢姑娘……”沈璃泪流满面,神情却无比决绝,“父亲说过,要守护好织魂族的传承!你不是传承,你是囚禁传承的牢笼!”
原来玄冥最后的低语,竟是说给沈璃听的!
就在这时,一道身影猛地冲了过来。
“滚开!”
萧无咎一掌推开沈璃,双目赤红地盯着谢扶光背后的伤口。
他没有去拔那根毒丝,而是做出了一个让所有人都意想不到的举动。
他“嘶啦”一声,亲手撕开了自己胸前的明黄龙袍!
只见他心口处,那原本因强行逆转傀儡丝网络而变得黯淡的龙形血脉纹路,此刻正以一种诡异的方式倒流。
鲜血顺着纹路渗出,仿佛一条条活过来的血色小蛇。
“织魂族与皇室血脉,从来不是主与仆,而是一体两面!”
萧无咎脸色惨白如纸,却毫不犹豫地将自己流淌着逆流龙血的胸膛,死死贴上了谢扶光背后的伤口!
“滋……”
至阳至刚的皇室龙血,与阴毒的傀儡丝甫一接触,便发出了剧烈的腐蚀声。
萧无咎的血,竟主动渗入了谢扶光的伤口,顺着那根毒丝,涌向她体内!
诡异的一幕发生了。
谢扶光心口那枚灼热的蓝色影核印记,竟像是受到了某种牵引,蓝光大盛,一道道蓝色的纹路顺着她的手臂飞速蔓延。
与此同时,整座影窟都开始剧烈震动!
深渊之下,传来无数傀儡凄厉的哀嚎,仿佛在恐惧着什么。
地面上那些古老的地砖缝隙中,竟钻出了一株株扭曲的、通体漆黑的傀儡苗!
“你还在等什么?你又在隐藏什么!”
一声厉喝在谢扶光耳边炸响。
是她的那道金色残影!
它不知何时再次凝实,脸上带着一种决绝的悲怆,竟毫不犹豫地举起手中的仕女木偶阿蛮,将那断臂的木偶,狠狠刺入了自己作为能量核心的心脏!
“噗!”
残影的心脏,被自己的傀儡洞穿。
然而,预想中的能量爆散没有发生。
谢扶光的本体,那个真实的谢扶光,却在这一刻,缓缓抬起头,嘴角勾起一抹冰冷而嘲讽的弧度,反问那道正在消散的残影:“你真的以为,我不知道吗?”
她猛地一扯自己心口的衣襟!
衣襟之下,在那枚灼烧的蓝色影核印记旁边,赫然还有第二枚印记!
那是一枚更加深邃、更加复杂的黑色印记,其形状,竟与萧无咎胸口的龙形血脉纹路,完全镜像对称!
“轰!轰!轰!”
就在此时,沈璃身后的数十个幼童傀儡,
就是现在!
谢扶光眼中再无半分犹豫,她反手抓住身后气息奄奄的萧无咎,另一只手则以一种超越极限的速度,将自己胸口那两枚……一蓝一黑,一枚代表织魂族,一枚镜像皇室——影核印记,同时狠狠按进了脚下那道因玄冥而裂开的地脉裂隙之中!
“啊……!”
仿佛将两块烧红的烙铁,同时按进了大地的血肉。
地面轰然塌陷!
一个深不见底的巨大黑洞,在两人脚下疯狂扩大,吞噬着周围的一切。
在坠入深渊的瞬间,谢扶光死死拽着萧无咎,任由狂风撕扯着她的长发。
皇陵的穹顶之上,玄冥那即将彻底消散的残魂,突然发出一阵癫狂至极的狂笑,声音在塌陷的巨响中回荡不休:
“哈哈哈哈……终于……双生容器终于合体了!”
笑声戛然而止。
无尽的黑暗吞噬了谢扶光和萧无咎的身影,也吞噬了那道笑声背后,更深层次的、令人不寒而栗的阴谋。
深渊之下,仿佛有什么东西,在沉睡了千年之后,缓缓睁开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