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室中,寂静得能听见彼此的心跳。
聂风怔怔地望着眼前这张既熟悉又陌生的脸,千言万语堵在胸口,却一个字也吐不出来。震惊、狂喜、委屈、愤怒、疑惑……种种情绪如同沸腾的岩浆,在他心中翻滚冲撞。父亲未死!这消息本身就如同一道惊雷,炸得他头晕目眩。而父亲道出的隐情——雄霸追寻龙元的惊天阴谋、聂家疯血可能牵扯的古老宿命——更是像在他原本只为复仇而燃的单一世界里,硬生生撕开了一道深不见底、迷雾重重的裂缝。
聂人王看着儿子脸上变幻的神色,重重叹了口气,那叹息里饱含着十余年来无处倾诉的沉重。“风儿,我知道你一时难以接受。爹瞒了你这么多年,让你独自承受这一切……是爹对不起你。”他伸出手,想拍拍儿子的肩膀,那手却在半空中微微颤抖,最终又缓缓放下。这份近在咫尺却不得不疏远的父爱,同样煎熬着他。
“雄霸……龙元……”聂风喃喃重复着这两个词,眼神逐渐从混乱中凝聚起锐利的光,“他想要龙元做什么?这龙元,又到底是什么?”
“具体为何,我也未能完全查明。”聂人王神色凝重,压低了声音,“那位救我的高人曾言,龙元乃天地间至阳至刚的本源之力,传说蕴藏着长生不死、破碎虚空的奥秘。自古为帝王将相、绝世强者所窥伺。雄霸的三分归元气已臻化境,江湖霸业看似已登峰造极,但他野心滔天,绝不会止步于此。若让他得到龙元,其后果……不堪设想。”他顿了顿,目光扫过这间石室,仿佛能穿透石壁,感受到外界隐隐传来的、地脉深处那股磅礴而躁动的气息,“凌云窟此次异动,绝非寻常地龙翻身。我怀疑……与龙脉,甚至与龙元现世的征兆有关。雄霸的触角,恐怕早已伸到了这里。”
聂风的心猛地一沉。他想起在凌云窟深处感受到的那股浩瀚古老的意志,想起龙脉旁遭遇的神秘杀手。原来,自己追寻镇压疯血之法,竟无意中卷入了这样一个惊天漩涡的中心!而步惊云获得绝世好剑,麒麟臂玄关打通,是否也与此有关?冥冥之中,仿佛有一只无形的大手,在推动着一切。
“我们必须阻止他。”聂风抬起头,目光坚定如铁。复仇的目标未曾改变,但此刻,这目标之上,更笼罩了一层关乎天下苍生的沉重阴影。
聂人王眼中闪过一丝欣慰,但更多的仍是忧虑:“雄霸经营天下会多年,势力盘根错节,其自身武功更是深不可测。如今他既有图谋龙元之心,身边必有重重布置。单凭你我父子之力,无异于以卵击石。”他看向聂风,“我们需要帮手。真正的帮手。”
聂风立刻想到了一个人:“步惊云!”
聂人王微微颔首:“步惊云……如今何在?你可知他情况?”
“他得了拜剑山庄的绝世好剑,麒麟臂玄关已通,功力大进。”聂风将所知情况简要告知,“我们之前在聚义堂曾联手对敌。他……对雄霸的恨,不比我少。”
“绝世好剑……麒麟臂通玄……”聂人王眼中精光一闪,似在思索着什么,“看来,天意如此。风云际会,或许正是应对此劫的关键。我们必须尽快找到他,合风云之力,方有一线生机。”
就在这时,石室外那条狭窄的缝隙处,传来一阵极其轻微、却带着某种独特韵律的脚步声。那脚步声很轻,却带着一种沉凝如山、冰冷刺骨的气息,与这凌云窟深处的潮湿阴森格格不入。
聂风与聂人王几乎同时警觉,目光锐利地射向入口。
脚步声在缝隙外停下。
一个冰冷、不带丝毫感情的声音,清晰地传了进来,在这封闭的石室中回荡:
“聂风,出来。”
是步惊云!
聂风与父亲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惊诧。他怎么会找到这里?而且听其气息,似乎……也察觉到了此地的异常?
聂风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波澜,迈步走出石室。聂人王略一迟疑,将黑纱重新蒙上,斗笠压低,也跟了出去。
缝隙外,步惊云独立于一片稍显开阔的岩石平台上。绝世好剑依旧悬在腰间,但他整个人散发出的气息,比聂风上次见他时更加深沉、更加冰冷,仿佛一块经过千锤百炼的玄冰。于楚楚站在他身后不远处,看到聂风出来,眼中露出惊喜,但看到随后出来的蒙面人(聂人王)时,又闪过一丝疑惑。
步惊云的目光先是落在聂风身上,灰白的瞳孔没有任何波动,随即,便定格在聂风身后的蒙面人身上。他的眼神锐利如刀,仿佛要穿透那层黑纱,看清下面的真容。他显然感受到了这个蒙面人身上那股非同寻常的、隐而不发的强大气息,尤其是那股与他麒麟臂本源之力隐隐共鸣、却又更加沧桑厚重的刀意。
“他是谁?”步惊云的声音依旧冰冷,直接问道。
聂风一时语塞,不知该如何介绍。直接言明父亲身份?在情况未明、强敌环伺之下,是否妥当?
就在这时,聂人王却上前一步,对着步惊云微微拱手,声音透过面纱,显得有些低沉沙哑:“步惊云,久仰。老夫乃风儿故交,今日在此相遇,实属机缘。”他巧妙地避开了身份,却点明了与聂风的关系。
步惊云眼神微动,并未深究,而是将话题转向了关键:“此地龙脉异动,气息非凡。雄霸的人,恐怕已经盯上了这里。”他说话向来简洁,直接点明了危机的核心。他来到西南,本是为熟悉力量、探寻麒麟臂更深奥秘,却被龙脉异常吸引而来,敏锐地嗅到了阴谋的味道。
聂风见状,也不再犹豫,沉声道:“不错。我们刚得到消息,雄霸正在图谋龙元之力。此地恐已成风暴之眼。”
风云二人,尽管过往恩怨纠葛,但在雄霸这个共同且空前强大的敌人面前,一种无需言说的默契再次产生。个人的情仇,在关乎更重大命运的危机前,被暂时搁置。
“龙元……”步惊云低声重复,眼中寒光一闪。他追求力量是为了复仇,若雄霸得到龙元,力量将膨胀到何种地步?这是他绝不允许的。“如何应对?”
聂风看向父亲。聂人王沉吟片刻,道:“龙脉深处气息最为磅礴,也最可能是龙元蕴藏或显现之地。雄霸若要动手,必往深处去。但我们不能贸然深入,需先查明虚实,最好能……引蛇出洞,或断其爪牙。”
四人短暂商议,决定由步惊云和聂风这两位战力最强之人,凭借绝世好剑和雪饮狂刀的感应,先行探察龙脉核心区域的动静。聂人王经验丰富,隐在暗处策应,同时保护于楚楚。于楚楚虽不愿成为拖累,但也知此事凶险,乖巧地点头同意。
就在风云二人准备动身之际,异变再生!
“嗤嗤嗤!”
数道尖锐的破空声从不同方向的黑暗通道中袭来!淬毒的暗器如同蝗虫过境,直取场中四人!紧接着,十余道黑影如同鬼魅般从阴影中扑出,刀光剑影,杀气腾腾!来人装束统一,身手矫健,配合默契,正是天下会精锐的打扮!为首一人,手持一对奇门兵器吴钩,眼神阴鸷,正是天池十二煞中的一员!
“果然来了!”步惊云冷哼一声,绝世好剑骤然出鞘!黑色剑身划过一道幽暗的弧线,冰冷的剑意瞬间弥漫开来!
聂风雪饮狂刀亦同时扬起,寒气凛冽!
大战,一触即发!
而在这批杀手之后,更深沉的黑暗中,是否还隐藏着更可怕的身影?雄霸的网,似乎比他们想象的,撒得更快,也更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