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郑遐接到了童伟国的电话。
童伟国的语气透着关心:“小郑,寇东溪的事情有什么眉目?”
郑遐说:“童理,我还在清理头绪。”
“困难大不大?有问题吗?”
倘若在部队,这种问题永远只有一个回答:坚决完成任务!
郑遐差点儿脱口而出,那个“坚”字儿到了嘴边又咽了回去。“童理,您着急吗?”
童伟国说:“我不着急。昨天正阳区残联的寇理给我打电话了,说你差点儿打死人家两条狗。”
郑遐苦笑一声:“有这事儿。”
嘿嘿。童伟国在干笑:“别冲动,注意安全。你下次去找寇荣说话要特别注意。我打听过了,寇荣是寇东溪的堂堂哥。这人除了给寇东溪通风报信其它没一点用。”
他妈的,难怪……郑遐暗暗问候寇荣的长辈。
“你和寇东溪好好谈,只要别扯上审计的事情。他有难处,你可以让他摆出来,只要他提的条件不苛刻,我们就有办法解决。记住,稳定压倒一切。”
“明白,童理。”郑遐不习惯在领导面前摆困难。现在的问题是:连寇东溪果园的大门都他娘的进不去啦。
“你觉得哪些方面需要我出面的可以直接告诉我,有事情不能一个人扛。”童伟国显然对这件事非常重视,“时间还充裕,你别蛮干。要切记这件事不能曝出来流入社会。届时,我们所做的一切不仅没了意义还适得其反。”
“收到,童理。”
……
郑遐开着车又去了正阳区东溪农场。虽然头脑中没有解决办法,但不晓得怎么回事,寇东溪的果园像一条绳子一边牵绕他,让他不由自主前去窥探。
这或许是侦察兵的本能吧,郑遐希望能在现场找到一些灵感。
郑遐的车停在一个乡间小道的路边,车头冲着大路。100多米的距离,就是东溪农场的大铁门。郑遐放下车窗,抽着烟,心里默默地想着,运气好说不定能碰上寇东溪刚好出来……
昨晚带着一股子怨气,郑遐在脑子里涌起无数个毒恶的主意。比如说,用彭东明的法子,把寇东溪这屌毛拉到山上灌大便,或者打烂他的屁股……这些主意也就是在脑子里一闪而过。
这是治标不治本,不能那么干。寇东溪的情况不同,废掉他的机油厂,他确实完蛋了,还影响村里一大波村民的生计。或许他表面老实,回去后不到几天又变卦,白白折腾那帮可怜的残疾人。总而言之,寇东溪没有真心实意为残疾人做服务,这个事儿解决得就不圆满。
突突突,路上传来隆隆的小四轮农用车的声音,一台蓝色的农用车满载着几个大油桶向着东溪果园开了过去。
农用车路过郑遐的小威驰,车厢里滴滴答答掉下来几点油污。
郑遐知道,这是寇东溪运输废机油的车辆。
果然,那农用车在门口稍微一停,铁门就利落地打开了,农用车突突地消失在门口。
老潘的话在郑遐脑子里回响:那厂子属于重污染企业,也是暴利行业。现在搞环评还在打擦边球,靠塞钱打点关系撑着。你让他搬迁或者挪窝,等于要了他的命……
这年头,只有干那种半黑不白的行业才来钱快呀!郑遐暗暗摇头。
想了想,一个不是好主意的主意悄然冒了出来,郑遐拿出手机拨打童伟国的电话。
“童理,您好!”
“小郑,什么事?”
郑遐在电话里开始汇报自己的调查结果。包括寇东溪现在干的营生,以及他为什么耍赖皮的原因。
郑遐说:“童理,我的想法是,如果我们能帮寇东溪办理一个正规的危险废物经营许可资质,让他的工厂从黑作坊变成正规企业,说不定他会让步,重新恢复和我们的合作。寇东溪的果园这边情况很复杂,不是一个纸盒制品厂那么简单的事情。”
电话那头沉吟半晌,童伟国说:“这是环保部门的事情,我也只知道个大概。这个行业倘若门槛很低,社会上会出现一大波类似的企业。寇东溪要规范运营,他不光是要有经营危险废物的资质,还牵涉到再生资源回收的营业资质,对企业的技术和设备有很高的要求。这乡下不晓得有没有这个条件……”
郑遐说:“童理,我也就是突然冒出这么个想法,我觉得这是一个选项。”
“我去环保局打听一下。”童伟国简短地道,“给我一天时间。”
……
摁掉电话,郑遐心情还是不爽。政府部门为了维稳,不得不向这些民间势力妥协,这可能就是所谓的“为人民服务”吧!带着一肚皮火气为人民服务,他娘的……这叫什么事儿?!
突突突,又是一台小四轮开了过来。寇东溪的黑作坊生意不错嘛!郑遐暗骂一声,扔掉烟头,轻轻启动了汽车……
天羽食坊的贵宾室。
童伟国在请客,对方是海门市环保局熊局长、正阳区环保局长陈局长。三个人喝的是轩尼诗xo。提拔名单还没公示的“准县长”童伟国明显在气势上稍弱于老熊。环保局是大局,家大业大,资产丰厚,自然不会把小小的残联放在眼里。
老熊叼着烟,眯着眼,听着下属局陈局长在陈述活水镇寇东溪黑作坊的情况。
陈局长说:“……寇东溪这个屌毛坏得很,动不动就放狗咬人。我们做环评检查的时候还要派出所护驾,去了好几波人都拿他没办法。这个人呢,很狡猾,不瞒您说,我那执法大队的人也不晓得他是用什么法子搞定的。去了几回最后不了了之。”
老熊直言不讳:“你们那执法大队太怂了,要么给他收买了。”
“领导,乡下不比市区,本乡本土抹不开脸。我那执法队队长家里还有70岁老娘,听说寇东溪每个星期定时派人去给老太太送米油和鸡蛋。海门本地人干这种事情最擅长。人家怕的不是送鸡蛋,怕的是寇东溪随时可以找到他家……”
话题扯得有点远呐!童伟国说:“陈局,我关心的不是这个,我的意思是,他那个作坊能不能升级成为正规的物资回收公司。”
老熊喷了口烟,直截了当:”不可能!“
童伟国心里一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