朦胧的夜色下,曳曳烛光中,秦策满眼心疼,没奈何的为顾盼子捋顺碎发,
听着满院子夏虫“嘁嘁”的鸣叫,秦策耐心的聆听怀中小女人,滔滔的表达着怨念,突地,她冷不防冒出一句:“要不然,你为了我造反吧,反正早晚要走这一步。”
秦策眉宇轻皱,满口责备:“你又发什么疯?造反?那是拿秦家满门去赌,赌一件没有一成把握的事,兵从何来?银子到哪去弄?粮草又怎么解决?战事一旦开打,数年也打不完,我一人之力对抗举国之兵,是一件根本实现不了的事,造反二字,怎敢轻易提?”
秦策轻掐顾盼子脸蛋:“你这小丫头,怎么比我的心还野?”
听过秦策的分析,顾盼子这才心服口服,不再乱提造反之事。
二人热聊许久,直到那浓长的睫毛沉重,将星河灿烂的一对眸子敛起,哀伤的姑娘疲惫的睡去。
秦策背靠墙壁,调整着搂抱的姿势,尽量使爱人枕在手臂上的睡姿更加舒适。
顾盼子睡颜甜美,发出轻轻的鼾声,安宁的模样宛如幼稚的女婴。
秦策认真的端详,轻轻的抚着爱人的眉眼和鼻尖,在她倔强的嘴角暗暗揉搓。
她小时候,与现在应当没有太大区别吧,一样的可爱调皮,时常的被父母教育,秦策臆想着,禁不住嘴角上扬,浅浅而笑。
清晨的光线,破窗而入,照在了秦策熟睡的眼帘。
光感强烈,迫使秦策醒来,他首先看了看怀中的顾盼子,她依然睡得像一头小猪。
以同一个姿势抱了她一夜,秦策的四肢都僵了,他缓缓的将顾盼子平放在床上,从床上跳下来时,他顿觉腰酸背痛,手臂发麻。
正在地中央疏松筋骨时,顾盼子长睫微抖,睁开了惺忪的睡眸。
“你要走了吗?”
秦策弯下腰身,亲昵的在顾盼子的额头吻了一下,交代说:“明日我们就要正式出发了,我要回去调整队伍,你知道这次回去,需要带上更多的人返程。”
说完,他替顾盼子掖掖被角,叮嘱道:“你若不想起,便等睡够了再去将军府找我,我先回去了。”
那张骨骼刚硬的大手,在顾盼子的头上揉了揉,然后转身出了屋。
顾盼子难以自拔的深陷在秦策的柔情蜜意中,目送着秦策出门,真如目送着丈夫外出工作,恋恋不舍,又莫名的涌动着独处的雀跃。
顾盼子很不客气,赖床赖到午后才起,独自在食肆吃了一顿午饭,才磨磨蹭蹭的去将军府。
此刻的秦策正在堂下与父亲交谈,外面传来消息,调任南方的军官薛子保,这位秦策的老上司,突然因一桩贪腐案,被牵连获罪,并在当地被处决。
薛子保除了是前神武营的指挥使,还是秦老将军带出来的兵,在神武营更是对秦策多有照拂,他的死讯,无疑是扎向将军府的一根刺。
秦老将军深沉的叹息:“并未给我们任何斡旋的机会,薛子保的人头就在彩南府落地了。”
秦策不解的追问:“即使是贪腐案,凡是处决官员,都要上报朝廷,此事怎能如此草率?”
“偏偏是皇帝要杀他,更不希望有我们插手。故此,地方上才速速处决。”
秦策纳罕:“难道先杀人后定罪?即便就地处决,手里必定有皇帝的批示才可以杀人。”
秦老将军神光炯炯,定定的注视着虚空,音沉如渊:“对!批示先达,才有贪腐案,然后人就被杀了。”
秦策神色焦灼,提醒道:“父亲,圣上如此做,恐怕是在警告将军府。”
秦老将军面色深沉,捋须思量许久,微微摇头道:“倒也未必,此次贪腐案牵连众多,薛子保只是其一,为了一个薛子保,何必如此大动干戈?况且,除掉一个小小校尉,怎会威胁到我秦家势力?”
秦策眸光严峻,坚持说:“父亲,让我娶了公主,就是他的一步棋。”
秦老将军在浓须下轻轻咂舌,并未表态。
“他说的没错。”
守在门口偷听了半日,顾盼子实在忍不住冒失出面,因为此刻的秦老将军,聪明一世,偏偏在文顺帝温水煮青蛙的计谋上粗心大意。
顾盼子必须以先知之眼,站出来给予秦家警告,好让他们早有心理准备。
“将军,少将军,请恕罪,属下有重要的事要告知。”
秦老将军见到顾盼子,满脸莫名的瞧向秦策,秦策亦是不明所以,向顾盼子诫言:“我与父亲正在议事,你有事稍候再说。”
“不,我是真的有重要的事要告知将军。”
顾盼子英姿笔挺,立于二人面前,自信的讲道:“将军,正如少将军所言,无论是娶公主还是杀薛子保,都是圣上的一步棋,他欲想按住将军府的脑袋,斩去将军府的手足,哪怕先从最细微之处做起,待到刀尖逼向要害,再要后悔时,将军府能够反抗的力量都被削弱殆尽,便只能任人宰割。
圣上欲蚕食将军府势力,往后的数年间,便如土下埋雷,圣上将要一个一个的炸掉将军府的盟友,请老将军早做打算。”
秦老将军鹰目狐疑,凝视秦策,一个小护卫,乃至一个村野丫头的话,实在不能令秦老将军信服,但顾盼子的勇气还是令秦老将军有些错愕。
秦策自然比他爹更了解顾盼子,她一向以拥有先知之眼自居,且她的许多预言,确有验证,秦策一直以来不愿相信,但又不得不信。
他替顾盼子解释:“父亲,她虽出身乡野,但目光独到,颇有些高瞻远瞩的见解,她的话,并非胡言,父亲可仔细考虑。”
秦老将军粗大的指尖轻敲太师椅的扶手,沉重而有节奏,他的虎眸一边打量着面前这位特立独行的姑娘,一边深思熟虑。
但他有他官场的执念:“两家联姻,至少皇室不会再撕破脸皮。”
“父亲,规则在权利面前是空架子而已,帝王无情,他未必会爱自己的孩子,薛子保一死,秦家往后不得不防。”
秦老将军仍是警惕的瞄着面前女扮男装的小护卫,半晌方答:“父亲明白你的担忧,我会吩咐门客,一直盯紧了朝廷方面的动静,不能使秦家势力受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