造反乃是逆天而为,若不能给出强大的信念,支撑手下人冒险,人心不齐,第一步便一败如水。
秦策试图用揭开痛苦,描绘未来,以笼络人心。让面前这些有志之士,甘之如饴,跟随他造反。
然而,当他即将挑起人们的激情之时,突然被一阵怪风打断了情绪。
地上的碎瓦,似乎预示着上天的愤怒,使刚刚澎湃的心情,立时如同当头一棒。
众人谨慎的思考,凭他们?对抗举国之兵?杀向京师?夺下帝位?简直是痴人说梦。
对抗朝廷,逆袭改命,仅凭将军府这三千人如何行得通?所有人盯着地上被怪风砸碎的屋瓦,立现惶惶之意。
造反?此乃大逆不道,这即是天怒人怨。
屋瓦落地,风即息了,人心动乱。
关键时刻,顾盼子出现了。
她以先知之眼预见了这一场变故,为了使自己的表演更加可信,她身披墨黑的星宿斗篷,斗篷帽压着的半张脸,涂满了符纹。
她以大祭司的身份,摇响手中的铜铃,适时的做一场巫术表演。
众人只见她举着银剑,舞出强劲的剑花,以道家天罡步,快步绕场一周,口中念念有词。
最后,她绕回场前,以利刃扎进石缝,随后双手抱天,仰面呼唤。
“我接受到了上天的旨意,自古真龙降世,必有风雨相随,刚刚天神下凡,扬真命天子之神威,那呼啸而去的风中,传来了必胜的佳音!”
魏熊和赵虎,经年的老油条,瞧出顾盼子如此架势,二人立马会意,他们高举拳头,挑起低沉的气氛:“真龙降世,天子神威,秦将军必胜,必胜!”
护卫们大受震撼,亦随之高喊:“必胜,秦将军必胜······”
秦策端站于阵前,对顾盼子一向爱怜的眼神中,初初燃起钦佩之情。
抛开男女私情,即是单纯的对一个聪颖机敏之人的钦佩。
明明仅凭美貌就够了,她偏偏拥有先知之能,拥有超凡的技能也罢,偏偏她聪明伶俐,擅用自己的专长,她与他多年默契,体察他的一切所需。
由此,秦策在众人的呼唤和恭维中,愈发爱慕的注视着自己的女人,真情于日积月累间,浓如烈火。
本以为拉拢了吴信,等文顺帝的下一道命令过来,至少要十几日。
万没想到,兵部尚书郭泰压根不信任吴信,在给吴信发布命令的同时,他又给广威营指挥使谢宾传达了密令。
假若吴信倒戈秦策,谢宾有权联合官府带兵缉拿秦策,镇压叛乱。
于是,吴信离开将军府第三日后,知府张甲联合广威营指挥使谢宾,带兵包围了将军府。
将军府护卫从地窟中取出兵器,操戈布阵,严势以待。
府外,密密麻麻的士兵,已将将军府围得水泄不通,秦家上下,亦如瓮中之鳖,根本在劫难逃。
谢宾跨坐马背,对着紧闭的府门喊话:“叛贼秦策,私自练兵,私造兵器,证据确凿,乖乖束手就擒,否则士兵若杀进去,府中将一个活口不留。”
然而,无论外面怎么叫嚣,府门不开,秦策置之不理。
将军府的平静,宛如煮开的热油,看似无波无澜,实则里面沸至极点。
官府带兵来势汹汹,外面兵强马壮,内部新人新刀,想突出重围并不容易。
秦策于堂下与魏熊、赵虎,以及顾盼子、初冬,商议着杀出去的对策。
结果府门严闭,屋门却先一步被破开。
夫人铁应柔终于忍无可忍,她焦急而惊慌的质问秦策。
“你到底在做什么?你能跟我讲句实话吗?三个月了,这将军府鸡飞狗跳,护卫激增,每次我问你,你都告诉我加强防卫,到底在防卫什么?需要你装病,需要你满大街去发疯?”
铁应柔的突然到访,以及不管不顾的情绪,令秦策略显尴尬,而他身边的众人夹在中间,比他更尴尬。
眼见夫妻吵架,四人贼眼互投,火速逃之夭夭。
秦策喉结滚动,嗓音低沉,面上浮起不可思议的表情。
“三四个月的时间,我在做什么你都不了解?你的领悟能力也太差了。”
“难道你真要造反不成?”
铁应柔凤眼圆瞪,红唇颤抖。
秦策端坐如钟,一脸淡漠:“你父皇要杀咱们全家,我不能坐以待毙。”
“我父皇要杀我?杀我的孩子?”
秦策冷色的眸光轻轻落在铁应柔身上,笃定的点头。
得到秦策肯定的回答,铁应柔双眼通红,张口结舌,脸上的血色渐褪,面如金纸,她颓然的退了两步,坐在了墙边的椅子里。
前来缉拿秦策的官员,就堵在府门前,不由地铁应柔不信,她只是不愿接受,父皇与丈夫反目成仇,她该如何抉择?
“我父皇是不爱我,但我绝不信他会杀我。”
“或许吧,你去投靠你父皇,他会留你一条命,但我们的孩子,流淌我血脉的孩子们,一个都活不成。”
铁应柔泪眼轻合,三个孩子稚嫩的脸庞从脑海中一闪而过,不过是一闪念间,铁应柔心中的天平倾斜,她落寞的说。
“这么长时间以来,我不是不知你在干嘛,可你说一百次一千次,说我父皇要杀我,我都不会信你。但以现今的局面,我想知道,是否唯有造反这一条路可走?”
“敌人就在眼前,我已无法回头。”
秦策回答的异常冷静而坚定。
铁应柔心下一横,以指腹抹干眼泪:“既然如此,何必瞒我?我们是夫妻,同生死共进退,为了让我的孩子活下去,名义上的父女关系,怎抵得过我儿女的命,他敢阻我,我亦可以杀他。”
铁应柔秀面柔软,目光却决绝,宛若绵绵的河水,柔则抚慰大地,刚则冰封万里。
秦策敛起锋利的神情,沉静的叮嘱:“你负责照顾孩子,其他的事交给我。”
恰时,女儿秦永安的哭声由远至近,在丫鬟的陪同下,闯进了屋门。
“我要我娘,我要我娘······”
大寒在她身后焦虑的解释:“夫人,三小姐哭闹不停,非要找您,外面那么大的阵仗,许是吓到了三小姐。”
见到小女儿哭红的泪眼,秦策一改严肃的表情,他收起莫大的烦闷,勾起和蔼的笑容,将七岁的女儿轻松的抱举在怀。
眼前的人,便是他非反不可的最大理由,他不能像兵部尚书那般甘心伏法,不能像镇北将军那般,为了真理带着全家自焚,他更不会像父亲那样,为了消除皇帝的疑心,而慷慨赴死。
他必须提刀跨马,战斗到底,哪怕万箭穿心,粉身碎骨,他不能退让半步,否则妻儿不保,恐怕女儿面临的结局更为惨烈,她不死则会为奴为妓,此生受苦受辱。
故此,即便胜算渺茫,秦策怎能罢休。
他一边为女儿拭泪,一边温柔的哄劝:“不要哭,有爹爹在,什么都不用怕。”
秦永安紧紧搂着父亲的脖子,根本不能被秦策的雄心壮志所安抚,她抽抽搭搭,不安的朝向母亲,一双手迫切的寻求着天底下最安稳的怀抱。
铁应柔接过女儿,然后以复杂的眼神望向秦策,她以刚毅决绝,试图掩盖内心的彷徨无奈。随即,她牵起女儿的手,步向堂外。
妻女的背影,将是秦策最坚固的铠甲,这一战,他非杀到底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