计划一旦敲定,便如同上紧了发条的机括,迅速而有序地运转起来。
胡师傅领着他那几个心灵手巧的徒弟,一头扎进了后厨那方寸天地,开始日夜不停地试验沈清韵提出的新调色配方。
沈清韵虽不能像他们那样亲力亲为,但心却始终系在铺子上。
她每隔一两天,便会征得母亲同意,乘坐马车来到城南的“锦味斋”。
这一天,沈清韵到的时候,胡师傅正拿着小刷子,往菊花酥生坯上刷胡萝卜汁。
沈清韵见状踮着脚站在旁边,手里捧着个白瓷盘:“胡师傅,这胡萝卜汁调的黄色,真的和南瓜茸一样吗?”
胡师傅笑着点头,拿起一块刷好汁的生坯:“大小姐您看,蒸出来颜色会浅一点,配菊花的形状,更显清雅。
昨天试蒸了一屉,赵掌柜说比南瓜茸做的还好看,成本却省了三成。”
正说着,学徒小福端着一碗红曲米水进来:“师傅,红曲米水泡好了,您看浓度够不够?”
沈清韵凑过去闻了闻,眉头皱了皱:“怎么有股苦味呀?会不会影响点心味道?”
胡师傅拿起勺子舀了一点,尝了尝:“得再泡半个时辰,去去苦味。
您放心,上次试做海棠酥,加了点蜂蜜,一点苦味都没有,还带点米香。”
沈清韵这才放心,接过小福递来的试吃碟,里面放着昨天蒸好的海棠酥,咬了一口,果然清甜,没尝出苦味。
几天后,第一批采用新调色配方制作的“雅趣”系列点心新鲜出炉。
当那屉冒着热气的点心端到沈清韵面前时,她仔细地审视着:
菊花酥依旧呈现出娇嫩的鹅黄色,花瓣层次分明;
海棠酥则保持着淡粉色的温润光泽,与之前用昂贵材料调出的颜色几乎别无二致。
她小心翼翼地拿起一块,轻轻咬下一口,酥皮应声而裂,内馅的香甜瞬间盈满口腔,口感细腻,风味醇正,与以往毫无差别。
沈清韵细细品味着,脸上终于露出了满意而欣慰的笑容,对着胡师傅肯定地点了点头。
这时,赵掌柜掀帘进来,手里拿着两个盒子:“大小姐,您看新做的简装盒!”
一个是浅赭色纸盒,印着缠枝莲纹,另一个是锦盒,比以前的更精致,还镶了金边。
“简装盒一个十文,精装盒八十文,比以前贵了三十文,我跟几家绸缎庄的掌柜说了,他们说给贵客送礼,就用精装盒,显得体面。”
这简装盒设计得颇为巧妙,外形方正挺括,外面裱着一层印有淡雅缠枝莲纹的浅赭色纸张,显得素净而不失格调。
盒盖采用了一种新颖的插舌式开启方法,既方便又别致。
虽然用料比不上精装版的锦盒那般华贵,但整体给人一种清新脱俗而又简约大方的感觉。
赵掌柜完全遵循了沈清韵的想法,正式将点心包装区分为“精装”(沿用并优化原有的奢华锦盒)和“简装”(采用新款纸盒)两种。
价格自然也相应地拉开了差距,精装版价格略有提升,以彰显其高端定位,简装版则定价更为亲民。
“这个好!上次张府的丫鬟说,自家吃不用好盒子,这个简装盒刚好。对了,杂拌准备得怎么样了?”
赵掌柜笑着说:“都准备好了!胡师傅把边角料切好了,伙计们正用油纸包呢,您去前堂看看?”
她来到前堂,看着胡师傅带着徒弟,将那些因火候微有偏差,或是在脱模时边缘稍有磕碰而形状不够完美的“次品”点心,一一精心挑选出来。
这些点心味道并无问题,只是外观略有瑕疵。
胡师傅用一把薄而锋利的刀,将这些点心仔细地切成大小均匀的小块。
然后由手脚麻利的伙计,用干净透亮的米油纸,熟练地包成一个个小巧可爱的三角包。
每个包上都端端正正地盖着“锦味斋”那枚鲜红的字号戳印。
一包“杂拌”里,通常会混合五到六种不同口味的点心块,分量实在,定价却仅为正价点心的四分之一,堪称极致实惠。
过了一会儿,三哥沈清渊背着小布包跑进来,嘴里喊着:“妹妹!我来帮你卖杂拌!”
他看到柜台上摆着的油纸包,立刻拿起一个:“这个就是‘锦味杂拌’吗?我能尝尝吗?”
沈清韵笑着点头,沈清渊拆开油纸,拿起一块塞进嘴里,眼睛一亮:“好吃!比芙蓉糕还香!我要带两包给大哥二哥!”
正热闹时,街对面杂货铺的王婶走进来,看着柜台上的杂拌,犹豫着问:
“赵掌柜,这杂拌怎么卖呀?是不是剩下来的次品?”
赵掌柜连忙解释:“王婶您放心,都是好点心,就是形状不好看,味道一点不差,一包二十文,比正价点心便宜一半。”
沈清韵拿起一包递过去:“王婶您尝尝,不好吃不要钱!”
王婶接过尝了一块,立刻点头:“好吃!给我来两包!我家小宝最爱吃点心,就是锦味斋的太贵,这杂拌正好,给他当零嘴。”
赵掌柜连忙打包,王婶付了钱,笑着说:“以后我天天来买!”
接下来几天,“锦味斋”的生意格外好。
简装盒的“雅趣”点心卖得快,精装盒也接到不少订单,连京郊的李员外都派人来订了二十盒,说是过年送礼用。
最火爆的还是“锦味杂拌”,每天刚上架就被抢空,连府里的丫鬟小厮都来买,说是给小主子当零嘴。
一个月后,赵掌柜拿着账册来到府里,沈清韵正和林氏在暖阁对账。
“大小姐,您看!这月总盈利涨了三成还多!”赵掌柜指着账册上的数字,
“简装盒卖了五百个,精装盒卖了三百个,杂拌卖了两千包,光杂拌就赚了四两银子!”
林氏接过账册,笑着对沈清韵说:
“韵儿,你知道这盈利为什么涨这么多吗?因为你分清了固定成本和变动成本。
铺面租金、伙计基础工钱是固定成本,不管卖多少点心都要花;
原材料、包装是变动成本,你用便宜的材料,成本就降了,利润自然就涨了。”
沈清韵似懂非懂:“娘,那要是开分号呢?固定成本会增加吗?”
林氏点头,拿起笔在纸上画:
“开分号要租铺面、雇人,固定成本会增加,但变动成本分摊下来,可能更便宜。
比如买面粉,一次买一千斤,比买一百斤便宜一成。”
沈清韵眼睛一亮:“那以后我们开分号,是不是能赚更多钱?”
林氏笑着摸了摸她的头:
“等你再学两年,懂了怎么算风险,咱们再考虑开分号。
现在,你先把这本《成本核算》看看,里面有很多做生意的门道。”
晚上,沈清韵坐在灯下,给太子写信:
“殿下,‘锦味斋’这月盈利涨了三成!胡师傅用胡萝卜汁和红曲米调色,成本省了很多;简装盒和精装盒卖得都好;杂拌每天都被抢空,连王婶都天天来买……”
写完信,她拿起林氏给的《成本核算》,虽然很多字不认识,但还是看得很认真,心里想着,以后要学更多本事,把“锦味斋”做得更好。
窗外,月光洒在雪地上,映得屋里格外亮。
沈清韵摸了摸胸前的平安锁,脸上带着笑,她知道,这次的成功只是开始,未来还有更多挑战,但她有信心,能一一克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