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开屋门,人声、笑语、灶上咕嘟炖煮的肉香混杂着暖流扑面而来。
堂屋中央,李老太怀抱着咿咿呀呀的小念安,成为整个温暖旋涡的中心。几个女人围着那团粉嫩小生命,笑声如同碎玉般清脆悦耳。李晚目光掠过一张张熟悉又亲切的面庞:姑姑张娇娇、姑父王大河,甚至连大哥李奇和含烟姐也回来了。灶房方向飘来更浓郁的卤香,母亲、二婶张氏和姑姑张娇娇忙碌的身影在门帘后若隐若现。
晚饭后,油灯点亮了堂屋,光影在亲人们脸上摇曳,仿佛为即将到来的离别镀上了一层温润的釉色。姥姥的手一直没松开李晚,那掌心粗糙的纹路紧贴着她,像是要将千言万语都揉进这无声的触碰里。
“晚丫头啊,府城不比咱这小地方,要注意安全,夜里莫贪凉……”姥姥终于开口,声音低沉而绵长,“到了府城千万记得给家里写信。你姥爷昨儿特意去镇上买的好宣纸,都给你塞包袱里了。”絮絮的叮咛,如同檐下滴落的雨水,不疾不徐,却一点点洇湿了李晚的心田。她忽然想起幼儿园那些被匆匆接走的孩子,奶奶临走前那同样忧心的眼神,原来古今的牵绊,竟是如此相通。
礼物带着各自的温度,被郑重地递到李晚姐弟面前。大舅母捧出几个沉甸甸的陶罐,罐口用油纸仔细封着:“自己腌的咸鸭蛋、皮蛋,府城开销大,带去能省一点是一点,送人也体面。”罐子传递过来时,李晚闻到了岁月与盐分交织的踏实气息。
“这是你姑父特意到集市上买的肥瘦相间的五花,我昨夜卤了一夜,你们带着路上吃。”姑姑张娇娇将一大块油纸包裹、卤香浓郁的肉,还有几双簇新的布鞋,递到李晚手上:“路上脚程远,用它垫垫脚,别委屈了自己。”
“这是我照着你的身量做的,杰哥儿和旺哥儿的长衫,也都留了宽裕,过段时间即便是长了身体也能穿。”含烟轻轻展开一套簇新的襦裙,浅碧的底子上,衣领袖口用细细的丝线绣着几簇清雅的杏花。李晚的手指抚过那细密温软的针脚,心头猛地一颤——这颜色,竟与她前世在幼儿园常穿的那件杏色围裙如此相像!此时,小念安突然从李老太怀里探出头,咿咿呀呀地要抓裙角的流苏,逗得众人都笑了。
“表姐,这是我学着绣的,你别嫌弃。”表妹叶宇馨送上的两张丝帕,素净的绢面上绣着略显稚嫩却无比认真的“平安”二字,歪歪扭扭的针脚里,盛满了少女最纯净的祝愿。
男人们则沉默地传递着小小的油纸包,里面是耐嚼的肉脯、喷香的炒米,姑父王大河递来麦芽糖时,袖口还沾着一丝未曾洗净的油渍——那是他天天卤肉、卤猪下水的印记。这一刻,李晚深刻的理解了“礼轻人意重”这句话的含义。
“杰哥儿、旺哥儿,”大舅舅叶承萧的声音洪亮,带着不容置疑的期许,“府试场上,心要稳,笔要定,老李家的儿郎,没有孬种!”
“路上千万小心,”大舅母接过话头,“钱财莫外露,住店寻那干净敞亮的……”
“放心吧!大舅舅、大舅母,我们都记着呢!”姐弟三人连忙应道。
众人的叮咛,如同无数条温暖的小溪,最终汇成一条祝福与担忧交织的河流,环绕着即将远行的姐弟三人。
二哥李宁和堂哥李福交换了一个眼神,李宁清了清嗓子:“爷,奶,爹、娘、各位长辈,前日,队长通知了,这次我们商队北行,刚好路过府城,我和福哥盘算好了,先送晚儿他们一程,安顿妥当,再去跟商队汇合,不耽误。”
话题的河流瞬间改了道,涌向李宁和李福。一家人立刻忧心忡忡:“听说北边的天气变换无常,一会儿风沙大作,一会儿暴雨倾盆的,你们可要多带些衣服,别冻着了,也别淋雨生病了?”“北边的路途遥远,听说又多是荒漠和山林,盗匪横行,你们可千万要小心,不要走夜路,不要独自行动,一定要和商队的人在一-起。”“路上不太平,你俩可得警醒点!”方才的关切,此刻又加倍倾注在这两个年轻人身上。李晚在一旁想说:“北方四季分明,不需要带太多衣物;和这里相比,北方没有什么山林……”可想了想,又把话儿咽了回去,这是古代,所谓的北方不一定和现代一样,何况这是家人的嘱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