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轮碾过青石板的声响渐渐变得清脆,县城那高耸的城墙已映入眼帘。
李晚握紧缰绳的指尖渐渐发白,沈安和轻轻按住她的手背:“放缓些,城门处人多。”声音裹着雾气,让人安心。
“嗯!”李晚勒紧缰绳,让马车在高耸的城门楼子前稳稳停住。阳光斜斜地打在斑驳的城砖上,映出岁月的痕迹。
“吁——”
车刚停稳,沈安和便利落地跳下车辕,转身走到李晚身边。目光在她脸上细细巡睃,仿佛要把叮嘱刻进她心里:“晚儿,路上千万警醒些,莫贪快。夜里寻客栈落脚,切莫露宿荒野。住店记得先查看门窗,夜里别随意给人开门……照顾好自己,也看好两个小的。”他顿了顿,声音低了些,“我……等你们回来。”
李晚迎上他关切的目光,心头一暖,用力点头,唇角漾开安抚的笑意:“沈安和!你这话你都说了三遍了。放心吧!我记着呢,路上定当小心。你在家也保重,上山打猎莫要太拼,别总往险处去。”她顿了顿,声音轻快了些,“等他们考完了,我们就回来,到时给你带府城的好点心。”
正说着,车厢帘子一掀,李福那张总是带着笑意的脸探了出来:“哎哟,可算到了!晚儿,安和,你们再说下去,城门都要关了。”他利索地跳下车,拍了拍衣襟上的褶皱,“该我啦!晚儿,你进去歇着,后头这长路,交给我这‘老把式’。”
李晚笑着把缰绳递给他:“是是是,李大车把式,辛苦你了。”
沈安和见李福接手,便不再多言,只深深看了李晚一眼,退后一步,挥手示意:“你们先走,我看着你们出城。”
李福吆喝一声,鞭梢在空中清脆地打了个响,马车再次启动,缓缓驶离城门。李晚回望,只见沈安和挺拔的身影立在城门口的光影里,直至马车拐上官道,才转身没入那熙熙攘攘的人群之中。
车厢内,李杰和李旺两个小家伙正捧着书本,脑袋几乎要凑到一起,借着车窗透进来的光线,口中念念有词。颠簸的路途似乎并未影响他们的专注,小小的眉头因思考而紧锁着。
“歇会儿吧,”李晚坐进车厢,柔声道。她看着两人因长时间低头看书而微微泛红的鼻尖和紧蹙的眉头,有些心疼,“这马车晃得厉害,别伤了眼睛。离府试还有段时间,不差这一时半刻。”
李旺揉了揉发涩的眼睛,嘟囔道:“大姐,先生说了,临阵磨枪,不快也光!”
李杰也抬起头,眼神里带着点倔强:“就是,多看一点是一点。”
李晚莞尔,伸手轻轻抽走他们手中的书册:“磨枪也得在稳当地方磨,不然枪没磨快,眼睛先花了,岂不更亏?保护眼睛可比多背一篇书重要得多。来,”她变戏法似的拿出一块绘着星图的锦帕,“书收起来,大姐陪你们玩个游戏,既解闷,又能温书,还不用费眼,如何?”
两个小家伙一听“游戏”,眼睛顿时亮了。枯燥的旅途和复习的压力,让这提议充满了吸引力。李宁这时也探过半个身子,笑着说:“晚儿这主意好!我陪福哥赶车,你们玩你们的。”说完便出了车厢,坐到李福身边,俩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
车厢内,李晚的游戏开始了。她以《千字文》或《论语》里的句子开头,让两个弟弟接下一句,或者解释某个典故的由来。答对了,李晚便从包袱里摸出一小块家里带来的、特意烤得硬些耐放的糖块作为奖励;答错了,她便耐心讲解一遍,再出个更简单的题目。有时,她也会出些算术题,或者描述沿途看到的景物让他们猜相关的成语或诗句。车轮滚滚,车厢里问答声、争辩声、恍然大悟的惊叹声和吃到糖块时满足的低笑声此起彼伏。时光就在这寓教于乐的互动中悄然流淌,窗外的景色也从开阔的田野渐渐过渡到更为密集的村落和起伏的丘陵。
路途漫长,他们只在晌午时分短暂停车,在路旁干净的树荫下,就着水囊里的凉水,匆匆吃了些家人准备的煮鸡蛋和烙得喷香的厚实烙饼。简单的食物带着家的味道,虽不丰盛,却足以果腹驱乏。李杰偷偷藏了半块糖,就着烙饼吃,被李晚发现,笑着点了点他的额头。
日头一点点西沉,将远山染成温暖的橘红,又渐渐沉入黛青色的暮霭之中。官道上的行人车马愈发稀少,寒意随着夜色悄然弥漫开来。
当马车碾过一块刻着地名的界碑时,李福的声音从前头传来,带着一丝如释重负的轻松:“晚儿,杰儿,旺儿!咱们到了!‘悦来客栈’,今晚打尖儿的地方!”
李晚撩开车帘一角望去,只见前方灯火通明处,一座两层高的酒楼矗立在道旁。门前挑着大大的灯笼,映出“悦来”二字,伙计正热情地招呼着晚归的旅人。饭菜的香气隐隐飘来,混合着牲口棚的气味,是旅途中最令人安心的味道。
马车在客栈宽敞的院子停下。李福和李宁利落地拴好马匹。李晚带着两个明显精神了许多,甚至有些兴奋的小家伙跳下车。一天的奔波劳顿仿佛在这一刻找到了归宿。望着客栈温暖的灯火和袅袅升起的炊烟,李晚轻轻舒了口气,旅途的第一站,安稳抵达。
客栈二楼的厢房里,李晚推开雕花窗。远处夜市的喧嚣随风飘来,她摸着怀中沈安和塞进来的牛皮地图,上面密密麻麻标注着歇脚处和避雨亭。烛火摇曳中,她对着月光展开新裁的信笺,笔尖悬在纸面许久,终于落下第一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