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哟,我的老哥!”沈德贵仿佛被冤枉了似的,一脸委屈,“你怎么能这么想呢?我这是看重她的才能,给她一个为村里立大功的机会啊!李家村的沙地都能变瓜田,咱们的洼地,说不定在她手里就能变鱼塘、变水田呢?不试试怎么知道?难道就让那块地永远烂在那里,让子子孙孙继续摇头叹气?”他巧舌如簧,偷换概念,把欺负人说成了“给机会”。
他见老村长依旧眉头紧锁,不为所动,便加重了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胁迫:“老哥,你想想,如果真成了,那可是造福全村、功在千秋的大好事!你这个村长,脸上也有光!到时候,村里人只会感激你给了李晚这个机会!退一万步说,就算不成……那也是她李晚自己本事不够,怨不得旁人。咱们村,可没有强迫她必须成功,只是‘请’她试试嘛。试了,总比不试强,对吧?总好过让它一直烂着!”
老村长陷入了剧烈的思想斗争。理智告诉他,这绝对是沈德贵的毒计,把李晚往火坑里推。但沈德贵描绘的“变废为宝”的前景,以及那句“试了总比不试强”,又像魔咒一样钻进他心里。万一呢?万一这个总是带来惊喜的丫头,真有办法呢?那对野猪村,确实是天大的福分……而且,沈德贵已经把“村长举荐”和“全村福祉”的帽子扣了下来,他若一味拒绝,反倒显得他这村长没有担当,不肯为村里谋利。
老村长内心天人交战良久,最终,对那万分之一可能的“奇迹”的期盼,以及对“不作为”可能带来的非议的担忧,压倒了他对李晚的维护之心。他长长叹了口气,带着深深的无奈和一丝愧疚:“罢了……德贵,你说得……也有几分道理。那就……按你说的办吧。不过,话要说明白,只是‘请’李晚试试,村里不会给她任何支持,一切花费和人力,都得她自己想办法。成与不成,全看她自己。”
沈德贵心中狂喜,脸上却装出感激和郑重的表情:“老哥英明!你放心,我亲自去跟她说,一定把话说明白!这是给她机会,为咱们野猪村做贡献!她那么能干,肯定明白老哥你的苦心!” 他仿佛已经看到了李晚接下这烫手山芋时的错愕和绝望。
目的达成,沈德贵心满意足地起身告辞。走出村长家院门,拐过墙角,他脸上那虚假的笑容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毫不掩饰的阴毒和得意。
“哼,李晚,你不是能吗?你不是会修庙,会请县太爷题匾吗?”沈德贵对着空气冷笑,声音像毒蛇吐信,“现在,我看你怎么能!我看你怎么把烂泥塘变成金疙瘩!”
他眼前仿佛已经浮现出几个月后的景象:李晚把大把的银钱投进去购买材料、雇请人手。结果沼泽依旧是沼泽,李晚血本无归,沦为全村笑柄,“能干”的名声变成“狂妄自大”的嘲讽。
或者勉强弄出个半吊子工程,结果一场大雨又打回原形,这同样证明她的无能。
无论是哪一种结果,李晚之前积累的声望都将荡然无存,甚至可能因为浪费钱财和“不自量力”而招致村民的厌恶。那块“惠泽乡里”的金匾,也会变成一个巨大的讽刺。而沈安和父子,也会因为她的“愚蠢”和“败家”而颜面扫地。
想到李晚在村民嘲笑和沈安和失望的眼神中崩溃的样子,想到她丰厚的嫁妆在无底洞般的沼泽治理中消耗殆尽,沈德贵枯瘦的脸上露出了快意而扭曲的笑容。
“等着吧,小贱人,好戏……才刚开始!”他的步伐都轻快了几分,带着满心的恶毒算计,朝着村口沈安和家走去,迫不及待地想看到李晚接到这个“机会”时的表情。
沈德贵揣着从村长那里得来的“尚方宝剑”,心满意足地踱出村长家院子。他特意没走小路,而是绕了远,专挑人多的大路往村口沈安和家走。路上碰到扛着锄头下地的村民,他立刻换上那副忧心忡忡又暗含期待的表情。
“德贵叔,这一大早的,去哪儿啊?”有村民打招呼。
“唉,还不是为了咱们村那块心病!”沈德贵停下脚步,声音不大不小,刚好让附近的人都听见,“村西头那烂泥塘!你说,看着那么大块地荒着,多可惜!”
“那破地能咋办?祖祖辈辈不都那样?”村民摇头。
“嘿!这话说的!”沈德贵像是突然来了精神,拍了下大腿,“咱们村现在可有能人了!安和家新娶的媳妇,李晚!你们知道她在娘家李家村多厉害吗?带着全村人搞稻田养鱼!那鱼肥的!还有那沙地,寸草不生的沙地,硬是让她种出甜瓜来了,卖到县城,抢手得很!啧啧,这本事,搁咱们野猪村,那就是顶顶的能人!”他绘声绘色地描述着,仿佛亲眼所见,语气里充满了推崇备至。
“真有这事儿?”有人将信将疑。
“李晚娘子这么厉害?”有人则眼睛一亮,仿佛看到了希望,“那咱们村那块烂泥塘……”
“对喽!”沈德贵要的就是这效果,立刻接话,“我这不正要去安和家找李晚娘子吗?请她帮咱们想想办法,看能不能把那死地变废为宝!这可是造福全村的大好事啊!村长也是知道的!”他刻意模糊了村长“被迫同意”的事实,只强调村长“知道”,无形中增加了分量。
他这一番话,像在平静的水面投下石子。有的村民被沈德贵描绘的前景打动,脸上露出欣喜和期盼;有的则半信半疑,觉得把祖辈都搞不定的难题交给一个新媳妇太不靠谱;还有几个心思活络的,纯粹是看热闹不嫌事大。不知不觉间,沈德贵身后竟跟上了七八个心思各异的村民,一群人浩浩荡荡朝着村口那座原木小院走去。
到了院门口,沈德贵清了清嗓子,没等里面应声,便故意拔高声音喊了两声“安和家的!安和家的!”,随即伸手就推开了虚掩的院门。
院子里,李晚正收拾妥当,准备出门去找村长商议收购山货、统一销往县城的事宜。听到动静和喊声,她抬头望去,见是沈德贵,身后还跟着一群探头探脑的村民,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心中警铃大作,面上却不动声色,甚至还带上了一丝恰到好处的客气:“沈族长?您这是……有事?”她侧身让开,“诸位乡亲,请进吧,地方小,大家多担待。”随即吩咐屋里的柳芽:“柳芽,快搬些凳子出来给乡亲们坐。”
小小的院子瞬间被挤得满满当当。柳芽搬出来的几个小马扎根本不够,大部分村民只能站着,目光齐刷刷地聚焦在李晚身上。
沈德贵当仁不让地坐在了唯一的竹椅上,清了清嗓子,脸上堆起那副“为了全村”的虚伪笑容,朗声道:“安和家的,”他故意顿了顿,吊足众人胃口,才接着道:“你初来咱们村,可能还不知道。咱们村西头,有一大片洼地,常年积水,成了个烂泥塘,多少年了,荒着长草,看着都心疼!那可是几十亩地啊!要是能治好了,得养活多少人?”
他话锋一转,直指李晚,语气充满“信任”和“期待”:“这不,村里人都知道你本事大!在娘家李家村,那可是带着乡亲们稻田养鱼、沙地种瓜的能人!把荒沙地都能变成金瓜田!这份能耐,咱们野猪村可找不出第二个来!老村长也说了,你是咱们村的福星!所以啊,经过村长和大家伙)儿的商议(他故意模糊了“商议’ 过程),一致决定,把那块死地交给你!请你施展神通,将它变废为宝!这可是造福子孙后代的大功德啊!安和家的,你可不能推辞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