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星辞小心翼翼地调整了一下姿势,将林清霂打横抱起。
林清霂在睡梦中无意识地蹙了蹙眉,发出一声极轻的嘤咛,脑袋本能地往他怀里更温暖的地方蹭了蹭,寻了个舒服的位置,又沉沉睡去。
这个无意识的依赖动作,像一片羽毛,轻轻搔刮在沈星辞的心尖上。
他身体微微一僵,随即唇角无法控制地向上扬起,露出愉悦而满足的笑容。
他抱着他,一步步走向船舱,动作轻柔。
将林清霂小心地放在舱内柔软的榻上,脱掉他的鞋袜,拉过薄毯仔细盖好。
沈星辞就坐在榻边,借着舱外透进的微弱星光,久久地凝视着他的睡颜。
指尖隔空描摹着他精致的眉眼,最终轻轻落在他微肿的唇瓣上,流连忘返。
“跑不掉了,清霂。”他低声自语,声音低沉而笃定。
他在榻边守了许久,直到天际泛起一丝微弱的鱼肚白,才悄然起身,走出船舱,重新发动了引擎。
小船调头,朝着来时的码头缓缓驶去。
林清霂是被窗外逐渐喧嚣起来的市井声吵醒的。
头痛欲裂,眼皮沉重。
他费力地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熟悉的床帐顶幔。
这是他在林府自己卧房的床上。
他怎么会在这里?
昨晚的记忆如同破碎的潮水,猛地涌入脑海……
晚宴……露台……沈星辞……河上的船……烈酒……星空……还有……那个灼热、霸道、令人窒息的吻。
林清霂猛地从床上坐起,脸颊瞬间烧得滚烫,心跳如鼓。
他……他竟然和沈星辞……还在他怀里……睡着了?!
羞耻、懊恼、慌乱瞬间淹没了他。
他低头查看自己,衣服已经换成了舒适的寝衣,是谁帮他换的?
顾云舟?
还是……?
他不敢再想下去。
“云舟!”他扬声喊道,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和急切。
房门被推开,顾云舟端着醒酒汤走了进来,面色如常:“大少爷,您醒了。头可还疼?喝点醒酒汤吧。”
林清霂接过汤碗,却没有喝,目光锐利地看向顾云舟:“我昨晚……是怎么回来的?”
顾云舟垂着眼,语气平稳:“是少帅亲自送您回来的。那时您已经睡熟了。”
“他……”林清霂喉结滚动了一下,声音干涩,“他有没有……”
“少帅将您送到门口,便交由我照料了。”顾云舟回答得滴水不漏,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他只说让您好好休息。”
林清霂仔细观察着顾云舟的神色,看不出任何异样。
但他心头的疑虑和慌乱却丝毫未减。
沈星辞那个疯子,会那么老实?
他挥了挥手,让顾云舟先下去。
独自坐在床上,昨晚的画面不受控制地一遍遍回放,尤其是那个吻的触感,清晰得仿佛就在刚才。
他下意识地抬手碰了碰自己的嘴唇,指尖仿佛被烫到一般迅速缩回。
心烦意乱!
他一向引以为傲的冷静和自持,在沈星辞面前,一次又一次地土崩瓦解。
整整一天,林清霂都把自己关在书房里,试图用繁忙的事务来麻痹自己,却收效甚微。
账本上的数字变得模糊,脑海里总是晃动着那双深邃灼热的眼睛和那张带笑的唇。
傍晚时分,当他终于勉强静下心来,准备处理最后几份文件时,书房的门被轻轻敲响。
“进。”他头也未抬。
顾云舟走了进来,手中依旧拿着一个熟悉的的信封。
林清霂的心跳猛地漏了一拍,一种强烈的预感攫住了他。
他几乎是屏着呼吸,看着顾云舟将那个信封放在了他的书桌上。
“刚送来的。”顾云舟低声道,随即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
书房里只剩下林清霂一人。
他盯着那封信,过了许久才缓缓伸出手,拿起信封。
里面似乎只有薄薄一页纸。
他拆开信封,抽出了里面的信笺。
依旧是那手力透纸背,锋芒毕露的字迹,却只写了一行字:
「昨夜星辰甚美,不及万一。」
没有署名。
但每一个字,都带着滚烫的温度,灼烧着林清霂的指尖,一路烫到他的心底。
他猛地将信纸拍在桌上,耳根瞬间红透。
那个无赖!流氓!登徒子!
他竟然还敢写信来!
林清霂胸口剧烈起伏,试图用愤怒来压制那不受控制的心慌意乱和一丝丝难以言喻的悸动。
就在这时,窗外忽然传来一阵清脆悠扬的鸟鸣声,并非苏城常见的鸟类。
他下意识地转头望向窗外。
只见夕阳的金辉下,一只通体雪白、神骏非凡的玉爪海东青,正收拢翅膀,稳稳地停在他窗外的梧桐树枝上,歪着头,用一双锐利又灵动的金色眼瞳,好奇地打量着窗内的他。
它的腿上,似乎还绑着一个什么小巧的东西。
林清霂怔住了。
海东青?北地天空的王者?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一个荒谬又无比确定的念头瞬间闯入他的脑海。
他走到窗前,推开窗棂。
那只海东青似乎并不怕人,反而朝他轻轻叫了一声,主动伸出了绑着信筒的腿。
林清霂的心跳再次失控。
他颤抖着手,解下那个小巧的竹制信筒。
海东青任务完成,展开巨大的翅膀,发出一声清越的长鸣,冲霄而去,消失在金色的夕阳里。
林清霂握着那尚带着鸟儿体温的信筒,回到书桌前,缓缓抽出里面的纸条。
依旧是熟悉的字迹,只有更短的一句:
「聘礼之一,可还喜欢?」
轰——
所有的强装镇定在这一刻彻底粉碎。
林清霂看着那短短一行字,能看到沈星辞写下这句话时,那副嚣张得意的模样。
昨夜星辰……聘礼……
他是在用这种方式,一遍又一遍地提醒他,宣告他,昨晚的一切不是梦。
林清霂跌坐在椅子里,用手捂住了滚烫的脸。
完了。
他清楚地感觉到,某种坚固的东西,正在胸腔里,悄然碎裂,融化。
一种前所未有的慌乱和期待,交织着,席卷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