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祯十五年五月十一日，卢象升刚处理完六部的第一批公文，钱守道就急匆匆走了进来。
护国公，出事了。钱守道脸色凝重。
什么事？
集市上打起来了。钱守道说，一个卖粮的和一个买粮的，为了铜钱的成色吵起来，最后动了手。
卢象升皱眉：铜钱的成色？
是这样。钱守道从怀里掏出几枚铜钱，放在桌上，您看，这是明朝官方的铜钱，这是万历年间的，这是天启年间的，这是崇祯年间的。同样是一文钱，重量不一样，成色也不一样。
卢象升拿起来仔细看。确实，三枚铜钱大小不一，有的厚重，有的轻薄。
还有更麻烦的。钱守道又掏出一枚铜钱，这是私铸的，成色只有官方的六成。但市面上混着流通，百姓分不清。
所以买粮的人用私铸钱，卖粮的不肯收？
钱守道点头，现在集市上混乱得很。有人只收银子，不收铜钱。有人只收天启铜钱，不收崇祯铜钱。还有人干脆以物易物，不要钱了。
卢象升站起来，走到窗边。他想起上辈子学过的经济学，货币的本质是信用。如果货币本身成色不一、真假难辨，信用就崩塌了。
钱大人，护国府现在市面上流通的货币，都有哪些种类？
钱守道立刻回答：四种。第一，明朝官方铜钱，但年代不同，成色不同。第二，碎银子，需要称重，交易麻烦。第三，护国券，但那是债券，不是货币，只有少数商人当钱用。第四，以物易物，效率最低。
交易成本呢？
很高。钱守道推了推眼镜，我估算过，因为货币混乱，每笔交易都要花时间辨别真假、称重、讨价还价，平均浪费一刻钟。这还不算争执和打架的。
卢象升转身：钱大人，你说，如果我们发行护国府自己的货币，统一面额、统一成色、便于流通，怎么样？
钱守道眼睛一亮：护国公是说……发行护国币？
卢象升走回桌前，拿起纸笔，我们有护国券，为什么不能有护国币？护国券是债券，三年后要还本付息。护国币是货币，用护国府的信用背书，永久流通。
但是……钱守道犹豫了一下，私铸货币，朝廷会说我们谋反。
朝廷现在连饭都吃不上，还管得了我们铸币？卢象升冷笑，再说，我们铸的是护国府的币，不是冒充朝廷的币，有什么问题？
钱守道想了想，点头：有道理。那……护国币要怎么设计？
五月十二日，卢象升召集钱守道、李铁匠、李小宝、诸葛青云开会，讨论护国币的设计方案。
护国币要解决几个问题。卢象升在黑板上写着，第一，统一面额。第二，统一成色。第三，便于携带。第四，防伪。
面额怎么定？诸葛青云问。
分五种。卢象升说，1文、5文、10文、100文、1两。1文和5文用铜，10文和100文用铜，1两用银。
等等。钱守道说，100文也用铜？那要多大的铜币？
不大。卢象升在纸上画了个圆，直径3厘米，厚度3毫米。重量10克。100文就是1两银子，按市价，1两银子等于1000文铜钱。但我们不按重量换算，而是按面额。100文的铜币，面额就是100文，相当于0.1两银子。
这……钱守道算了算，那护国府不是亏了？100文铜币的铜，才值50文，却当100文用。
这就是铸币税。卢象升说，我们发行货币，赚的就是这个差价。但差价不能太大，否则有人会熔化铜币重铸。50%的铸币税,已经是极限了。
李小宝在一旁记录，突然问：师父，如果有人仿造护国币怎么办？
好问题。卢象升看向李铁匠，李大人，护国币要加防伪措施。你有什么想法？
李铁匠想了想：第一，边缘做锯齿，仿造难度大。第二，在币面上刻暗记，只有我们知道位置。第三，重量要精确，误差不超过0.1克。第四，图案要复杂，精细雕刻。
很好。卢象升点头，还有一点，每枚护国币都有编号。1文的编号从1开始，100文的编号从100万开始。编号一旦发现重复，立刻查处。
这工作量……钱守道倒吸一口凉气，每枚币都编号？
卢象升坚定地说，编号是最好的防伪措施。而且方便追踪。如果发现假币，通过编号就能查到是哪里流出的。
诸葛青云说：这个制度好。但需要建立登记系统，每发行一枚币，都要登记编号、日期、经手人。
就这么办。卢象升说，钱大人，建一个铸币厂，需要多少钱？
钱守道算了算：厂房改造1000两，购买设备2000两，招募工匠1000两，流动资金1000两。总共5000两。
批准。卢象升说，铸币厂建在东郊，靠近铁匠铺。李大人负责技术，钱大人负责管理。一个月内建成投产。
五月十五日，铸币厂开工。
卢象升亲自到场视察。厂房是改造的旧仓库，面积不大，但足够用。里面安装了熔炉、模具、冲压机。
李铁匠带着20个工匠，正在调试设备。
护国公，您来看。李铁匠指着一个模具，这是1文铜币的模具。正面是护国府的徽章，一个盾牌，中间写着二字。背面是面额，还有铸造年份崇祯十五年
卢象升仔细看着模具。徽章雕刻得很精细，盾牌的纹路清晰可见。
边缘的锯齿呢？
在这里。李铁匠指着模具边缘，冲压的时候，自动形成锯齿。一共36个齿，均匀分布。
暗记呢？
李铁匠压低声音：在盾牌的左下角，有一个米粒大小的点。肉眼很难看到，但用放大镜能看清。这是我们的标记。
卢象升满意地点头，试铸一枚我看看。
李铁匠点燃熔炉，放入铜块。铜块在高温下融化，变成铜水。他用勺子舀起铜水，倒入模具。
要等它冷却。李铁匠说。
一刻钟后，李铁匠打开模具，取出一枚铜币。铜币还有些烫手，但已经成型了。
卢象升接过来，仔细端详。铜币正面的徽章清晰，背面的工整，边缘的锯齿整齐。他拿起放大镜，果然在盾牌左下角看到一个小点。
重量多少？
李铁匠把铜币放在天平上：2.1克。标准是2克，误差5%，合格。
不够。卢象升说，误差要控制在1%以内。2克就是2克，不能是2.1克。
这……李铁匠为难，护国公,1%的误差，要求太高了。铜水冷却时会收缩，很难控制精确重量。
那就改进工艺。卢象升说，铜水浇铸后，再用工具修边,把多余的铜削掉。然后称重,直到误差在1%以内。
这样的话，产量会降低。李铁匠说。
没关系。卢象升说，宁可产量低，也要保证质量。护国币是护国府的脸面。如果重量不准，百姓就不会信任。
李铁匠点头：属下明白了。
五月二十日，铸币厂正式投产。
经过五天的调试和改进，铸币流程已经成熟。李铁匠总结出六个步骤：
熔炼铜（或银），去除杂质
浇铸成饼状
冲压成型，形成图案和锯齿
修边，削掉多余部分
质检，称重、检查图案
入库登记，记录编号
每个步骤都有专人负责，流水线作业。
现在的产量如何？卢象升问。
1文铜币，每天能产5000枚。李铁匠说，5文的2000枚，10文的1000枚。100文和1两银币，因为要求更高，每天只能产100枚。
够了。卢象升说，先生产1文和5文的，这两种最常用。100文和1两的，慢慢来。
钱守道在一旁记录：按这个产量，一个月能产1文铜币15万枚，5文铜币6万枚，10文铜币3万枚。总面额……15万文加30万文加30万文，等于75万文，相当于750两银子。
太慢了。卢象升皱眉，护国府需要至少20万两的货币流通量。按这个速度，要22年才能生产出来。
那怎么办？钱守道问。
扩大产能。卢象升说，再建两个铸币厂，产量翻三倍。
但是……钱守道犹豫，再建两个厂，又要1万两投资。
值得。卢象升坚定地说，货币统一了，交易成本降低，商业就会繁荣。商业繁荣了，税收就会增加。这笔投资,很快就能回本。
五月二十一日，第一批护国币出厂。
钱守道带着一箱子铜币来到集市，准备推广。
诸位乡亲！钱守道站在集市中央，大声喊道，护国府发行新货币了！护国币！
集市上的人围了过来，议论纷纷。
什么护国币？
又是护国府搞的新花样？
钱守道打开箱子，拿出一枚1文铜币，举起来给大家看：这就是护国币。1文一枚，重量2克，成色纯正。可以用来买卖东西，和以前的铜钱一样。
那和以前的铜钱有什么区别？有人问。
区别大了。钱守道说，第一，重量统一。每枚都是2克,不多不少。第二,成色统一。都是纯铜,不掺假。第三，有编号，不怕假货。第四，护国府信用担保，永久有效。
听起来不错。有人说，但我们手里的旧铜钱怎么办？
可以兑换。钱守道说，从今天起，护国府在集市设立兑换点。旧铜钱，按1:1兑换护国币。碎银子，按市价兑换。护国券，也可以兑换成护国币。
人群中有人质疑：万一护国币不值钱了呢？
不会。钱守道说，护国府用所有资产担保。盐场、糖坊、铁坊、煤矿，都是抵押物。护国币的信用，就是护国府的信用。护国府在，护国币就在。
那我试试。一个老农走上前，从怀里掏出一把旧铜钱，这是我攒的50文钱,能换吗？
钱守道接过来，一枚枚检查。有的是万历铜钱，有的是天启铜钱，还有几枚是私铸的。
私铸的不能换。钱守道挑出3枚，这3枚是假的，不收。其余47枚，按1:1换给你47枚护国币。
他数出47枚崭新的护国币，递给老农。
老农接过来，仔细看着。铜币在阳光下闪着光，比旧铜钱漂亮多了。他掂了掂分量，又用牙咬了咬，点头：成,我换。
有了第一个,就有第二个。很快，兑换点前排起了长队。
但也有人观望，不敢换。
我还是等等看。一个中年人说，万一护国币不好使呢？
随你。钱守道也不强求，愿意换的换，不愿意的,旧铜钱也能用。
五月二十二日，护国币推广遇到阻力。
钱守道来找卢象升：护国公，情况不太好。昨天兑换了2000两，但今天只兑换了500两。很多百姓观望，不敢换。
为什么？
不信任。钱守道说，他们觉得护国币是新东西，不知道能不能用。有些商家也不肯收护国币，说要等等看。
卢象升想了想：需要有人带头。
他让人去请老张头。
老张头很快来了，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张老，这段时间辛苦你了。卢象升客气地说，今天找你，是有件事要你帮忙。
护国公但说无妨。老张头说。
护国府发行了新货币，护国币。但百姓不太信任，不敢换。卢象升说，你是青石村的村长，在百姓中有威望。能不能请你第一个换护国币，给大家做个榜样？
这……老张头犹豫了一下，护国公，不是老头子不信您。是老头子手里就50两银子，这是养老钱。万一……
不会有万一。卢象升认真地说，张老，你想想，护国券的时候，你第一个认购,编号001。现在三个月过去了，护国券能转让、能抵税、能流通，你后悔过吗？
没有。老张头摇头，护国券挺好的。
护国币也一样。卢象升说，我用护国府的信用担保，护国币比旧铜钱更可靠。你现在换50两，将来肯定不会后悔。
老张头看着卢象升的眼睛，沉默了片刻，最后点头：好，老头子信您。
当天下午，老张头来到集市兑换点，当着众人的面，把手里的50两银子全部换成了护国币。
护国公说了，护国币比旧钱好。老张头举起一把护国币，老头子信护国公，所以老头子换。你们要是也信，就换。不信，就别换。
有人问：张老，你就不怕万一吗？
怕什么？老张头说，护国公这两年，哪件事失信过？说打退清军，就打退了。说救回被掳的人，就救回了。说建学堂，就建了。老头子的侄孙就是被救回来的，这份恩情，老头子记着呢。
人群沉默了。
老张头继续说：再说了，护国币能花，旧铜钱也能花。护国府说了，两种钱一起用。你们怕什么？
有人被说动了，走上前：那我也换50文试试。
我换100文。
我换1两。
兑换点前，又排起了队。
五月二十五日，王维翰来到护国府。
护国公，老朽有个建议。王维翰说，护国币要推广,光靠百姓换还不够。要让商家用起来。
王老有什么想法？
税收优惠。王维翰说，凡是用护国币交易的商家，税率降低10%。这样一来，商家就有动力用护国币了。
好主意。卢象升说，钱大人，马上发布政令。
钱守道立刻起草了《关于鼓励使用护国币的通告》：
凡用护国币交易，税率降低10%
政府发工资、收税，全部用护国币
护国币可购买护国券，可缴纳罚款
三个月后，旧铜钱停止流通
通告一出，效果立竿见影。
税率降低10%，一年能省不少钱。商家们纷纷开始使用护国币。
政府发工资用护国币，那我们也得收护国币。老百姓也开始接受。
王维翰的义顺行带头，所有交易全部用护国币结算。其他商家纷纷效仿。
五月底，钱守道统计数据：
护国币发行总额：20万两（10万铜币+10万银币）
已兑换：12万两
市场流通率：60%
商业交易量：比上月增加50%
税收：比上月增加20%
护国公，成功了。钱守道兴奋地说，护国币流通起来了。而且因为交易方便了，商业活跃了，税收反而增加了。
很好。卢象升点头，但不能放松警惕。货币政策是个精细活，稍有不慎，就会出大问题。
属下明白。钱守道说。
五月二十六日，意外发生了。
集市上，面粉价格突然上涨。
昨天还是10文一斤，今天怎么变成11文了？一个百姓质问。
涨价了。卖粮的说。
凭什么涨价？
就凭现在钱多了。
百姓不服，跑到府衙告状。
卢象升听了，立刻意识到问题：通货膨胀。
他召集钱守道、诸葛青云紧急开会。
什么叫通货膨胀？诸葛青云问。
简单说，就是钱多了，东西还是那么多，所以东西就涨价了。卢象升说，钱大人，这个月发行了多少护国币？
钱守道翻开账本：20万两……不对，22万两。铸币厂这个月产量提高了，多发了2万两。
问题就在这儿。卢象升说，护国府的经济总量大约300万两。按照货币流通速度一年5次计算，需要的货币量是60万两。我们现在发行了22万两，占比37%，本来没问题。但是……
他顿了顿：但是市面上流通的不只是护国币，还有旧铜钱、碎银子。这些加起来，总货币量可能超过了80万两,超出了经济总量的承载能力。所以,物价上涨了。
那怎么办？钱守道急了。
第一，立刻停止发行护国币。卢象升说，第二,回收多余的货币。怎么回收？用护国券。告诉百姓,可以用护国币购买护国券,三年后本息1.26倍返还。第三，加速淘汰旧铜钱，让旧钱退出流通。
明白了。钱守道说，属下立刻去办。
三天后，物价稳定。面粉价格从11文降回10文。
但这次教训深刻。
五月三十日，卢象升召开会议，宣布成立货币委员会。
货币政策关系重大，不能儿戏。卢象升说，从今天起，成立货币委员会。钱大人任主席，诸葛青云、李铁匠、胡志远为委员。
货币委员会有三个职责。卢象升说，第一，控制货币发行量，防止通胀。第二，监督护国币质量，防止假币。第三，每月公布货币数据，接受监督。
原则只有一个：货币发行量必须与经济总量挂钩。卢象升在黑板上写着，经济总量300万两，货币流通速度5次\/年，需要货币量60万两。这是底线。发行量不能超过80万两，超过就是红线，必然通胀。
钱守道记录下来：属下明白了。货币不是越多越好，而是要适量。多了会通胀，少了会通缩。
卢象升说，货币政策，是一门艺术。要根据经济情况随时调整。这需要你们认真学习，积累经验。
五月三十日，傍晚。
卢象升在书房里，整理这个月的数据。
护国币发行：22万两（后回收2万两，净发行20万两）
市场流通率：60%
旧铜钱占比：30%
碎银子占比：10%
总货币量：约65万两（在合理范围内）
商业交易量：增长50%
税收：增长20%
通胀事件：1次（已处理）
他在日记中写道：
五月，货币改革基本成功。护国币流通，商业繁荣,税收增加。但也暴露了问题：货币政策复杂,稍有不慎就会通胀。成立货币委员会，希望能避免类似问题。
货币统一，是现代经济的基础。没有统一货币，就没有发达商业。护国府要发展，必须先解决货币问题。这一步,走对了。
他放下笔,走到窗边。夜色中，护国府灯火点点。集市上还有商贩在收摊，用护国币结算今天的收入。
一个新的货币体系，在这片土地上诞生了。虽然简陋，虽然还有很多问题，但这是属于护国府的货币，是独立自主的象征。
王婉清端着茶走进来：还在忙？
刚忙完。卢象升接过茶，这个月的货币改革，总算告一段落。
听说物价涨了又降了？王婉清问。
卢象升苦笑，我低估了货币政策的复杂性。发行太多,就会通胀。幸好及时调整了。
你已经做得很好了。王婉清说，从无到有建立货币体系，这在历朝历代都是大事。你用了不到一个月就做到了，而且还纠正了错误。
但我不能掉以轻心。卢象升说，货币政策,一步错，步步错。以后要更加谨慎。
窗外，五月的夜风吹过，带来初夏的气息。护国府的货币改革，迈出了坚实的第一步。接下来，还有更多的改革在等待着他们。
但卢象升知道，只要方向对，路就不会错。一步一步，护国府会越来越强。
五月三十日数据汇总：
投资：铸币厂5000两
铸币厂数量：1座（计划扩建至3座）
日产能：铜币5000枚
护国币发行总额：20万两（10万铜币+10万银币）
市场流通率：60%
商业交易量增长：50%
税收增长：20%
货币委员会：成立，4人
通胀事件：1次（已处理）
府库余额：2.8万两
卢象升在数据表最后写道：货币改革，功在千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