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前的灰铁镇像一块浸透了机油的破布,湿冷。
林真在废弃仓库的角落里被骨头缝里渗出的寒意冻醒。
他睁开眼,发现自己蜷缩成一团,右手仍死死拽着那根冰冷的金属管,指节因过度用力而僵直发白。
一丝惨白的天光从仓库顶棚的破洞漏下,照亮了悬浮的尘埃。
林真试着活动身体,每一块肌肉都在发出尖锐的抗议,他舔了舔干裂起皮的嘴唇。
“六点…后巷…”。
林真撑着冰冷的混凝土地面,咬牙站起。借着微光,他检查自己的武器。
金属管上的锈迹沾着暗红的血痂,有小拉达的,也有他自己虎口裂开渗出的。
他用从破衣服上撕下的布条,将金属管断裂的锋利边缘仔细缠裹,确保握持时不会割伤自己,也增加了一些摩擦力。
仓库外,灰铁镇在工厂早班汽笛的嘶鸣中艰难苏醒。
浓重的工业烟尘低垂,几个裹着厚重工装、脸色麻木的工人匆匆走过,对从废弃仓库钻出来的林真视若无睹。
林真贴着冰冷粗糙的砖墙移动,避开主街。
寒气像针一样扎进他单薄的破衣烂衫,他必须不断活动手指才能保持它们不被冻僵,饥饿感使得他的胃袋空空地抽搐着。
破旧齿轮酒馆的后巷比他想象的更令人窒息。
没有钟表,林真只能根据天色和远处工厂换班的隐约人声判断时间,他找了个稍微干燥点的墙角靠着,金属管横放在膝上,闭上眼睛,试图积蓄一点体力。
就在意识即将沉入疲惫的混沌时,后门“吱呀”一声被推开。
是猫鼬斩
它迈着无声而危险的步伐,径直走到林真面前,黄褐色的竖瞳不带任何感情地锁定他,似乎在确认他身上残留的垃圾场气味和昨日的血腥。
林真感到一股寒意顺着脊椎爬升,肌肉绷紧。
猫鼬斩注视了他几秒,然后转身,尾巴尖轻轻一摆,朝着巷子更深处走去。
林真于是抓起金属管,忍着全身酸痛,小心翼翼地跟在后面。
猫鼬斩带着他穿梭在迷宫般的小巷里,最终停在一扇锈迹斑斑的铁门前,片刻后,伴随着沉重的金属摩擦声,门开了。
老疤高大的身影堵在门口,像一堵移动的墙。
“进来。”声音低沉。
门内豁然开朗。
一个远比外面看起来宽敞的地下空间展现在林真眼前,一个设施原始却充满力量感的训练场。
空气里弥漫着铁锈味和汗味气味,这里约莫半个篮球场大小,四周墙壁上挂满了各式冷兵器。
角落里用粗钢筋焊着几个坚固的铁笼,里面关着几只眼神凶戾的大狼犬。
“这是…”
林真难掩震惊,目光扫过那些狰狞的器械和凶猛的宝可梦。
“破旧齿轮的骨头。”
老疤走到一个挂满各种指虎的架子前,取下一对包裹着磨损皮革。
“你以为靠卖兑水的劣酒和听醉鬼吹牛,就能在这地方站稳脚跟?”
他转过身,活动了一下脖颈,发出咔吧的脆响,目光落在林真紧握的金属管上
“把那玩意儿放下。”
林真犹豫了一瞬,还是依言将金属管轻轻靠在墙边。
“从今天起,每天凌晨五点,滚到这里来。”
老疤的声音没有起伏
“练到太阳晒透灰铁镇的烟囱,然后去前面酒馆干活,擦地、洗桶、倒泔水,干到最后一个酒鬼滚蛋,管你两顿饭,睡后面储物间。
工钱?想都别想。”
“训练?训练什么?”林真追问,身体本能地绷紧,防备着可能的突袭。
老疤没有回答,回答他的是快如闪电的一记右摆拳,拳风呼啸,直扑林真面门。
林真吓得魂飞魄散,完全是身体的本能反应,猛地向后仰头。
拳头擦着他的鼻尖掠过,然而左肋瞬间传来钻心的剧痛
老疤的左拳不知何时,悄无声息地狠狠捣在了那里!
“呃啊!”林真痛呼一声,踉跄着倒退好几步,差点摔倒,肋骨处火辣辣的疼。
“第一课,”
老疤的声音冷得像冰渣子
“打架不是看戏,盯住对手的手?蠢货,要盯住他整个肩膀、腰胯的动向!你以为对手只有两只手?宝可梦对战也一样,盯着对方的嘴,可能爪子就掏了你的心窝。”
他指了指笼子里一只龇牙咧嘴的大狼犬,那家伙正用后爪不耐烦地刨着地面。
林真还没缓过气,老疤的左脚如同铁棍般横扫而来,狠狠砸在他的小腿胫骨上。
剧痛让林真眼前一黑,闷哼一声摔倒在地,尘土飞扬。
“第二课,”
老疤居高临下,阴影笼罩着林真
“在灰铁镇,倒下就是块等着被拖走的材料,野生的大针蜂群不会给你爬起来的机会,火箭队的杂碎更不会!”
他啐了一口,“起来!”
接下来的半小时是纯粹的地狱。
每一次沉重的倒地,都会被一只大手粗暴地拽起来,重新投入痛苦的漩涡。
汗水不断流淌,混合着嘴角破裂流出的血水,糊住了视线,只剩下老疤冷酷的脸在晃动。
“速度,你比臭泥爬得还慢!大针蜂的毒针扎穿你十次了!
腰,用腰发力!豪力摔你就像摔娃娃,就是因为你腰是面条!”
“呼吸,喘得像快死的鲤鱼王,这样你能撑过三分钟的对战?”
老疤的嘲讽在林真残存的自尊上。意识在剧痛和眩晕中飘忽,耳边只剩下心跳和喘息。
就在他再一次被一记凶猛的勾拳打得眼冒金星,身体摇摇欲坠即将彻底崩溃的瞬间。
一个模糊却无比温暖的笑脸在意识深处一闪而过,紧接着,一声穿透灵魂的呼唤清晰响起:
“林真!”
这声音仿佛带着电流,瞬间贯通了他麻木的四肢,一股难以言喻的力量从骨髓深处爆炸般涌出。
林真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嘶吼,完全放弃了防御,用尽全身的力气和重量,朝着老疤猛撞过去。
这一次,他的动作快得惊人,带着一种同归于尽的疯狂气势。
老疤眼中第一次闪过一丝真正的诧异,他迅速侧身,用肘部格挡卸力,但林真这亡命一撞的蛮力还是让他后退了半步。
“哼。”老疤鼻腔里发出一声意味不明的哼声,没再追击。
训练戛然而止。林真像被抽掉了所有骨头,瘫软在地,胸膛剧烈起伏,每一次呼吸都扯得全身伤口生疼。
老疤摘下那对沾了林真血迹的尖刺指虎,随手丢在旁边的工具台上,发出哐当一声。
然后他抓起一条毛巾,扔到林真脸上。
“擦干净,明天五点来这,晚一秒,就不用来了。”声音依旧冰冷。
林真挣扎着坐起来,用毛巾胡乱抹去脸上的血污和汗水,喘息着问
“为什么…要这样…训练我?”
老疤正背对着他整理武器架,闻言动作没有丝毫停顿,声音透过宽阔的脊背传来:
“帮你?别自作多情,小子。”他猛地转过身,刀疤脸在昏暗灯光下显得格外狰狞。
“我是在找一块够硬、够狠、打碎了还能自己黏起来的灰板,灰铁镇这种地方,这种灰板才活得久一点。”
他不再看林真,径直走向训练场另一头一扇厚重的铁门,猫鼬斩无声地跟上。
在拉开门的瞬间,他脚步顿了一下,头也不回地抛下一句
“酒馆后头,楼梯下面有个储物间,以后归你,把自己弄干净,一小时后,前厅。”
沉重的铁门在老疤身后关上,隔绝了光线,也隔绝了声音。
训练场陷入一片压抑的死寂,只有角落铁笼里大狼犬粗重的喘息和爪子刮挠铁栅栏的刺啦声。
林真仰面躺倒在冰冷坚硬的地面上,身体像散了架,但更让他心绪翻腾的是刚才那突如其来的记忆碎片和爆发出的力量。
那个呼唤声…是谁?为什么能激发出他身体里潜藏的东西?
他艰难地爬起来,挪到角落一个用水泥砌成的简易冲洗池边。
拧开水龙头,冰冷刺骨的水流冲刷而下,刺激着无数细小的伤口,带来一阵阵尖锐的刺痛,却也让他昏沉的头脑被迫清醒。
他咬着牙,忍受着寒冷和疼痛,开始清洗身上的污垢和血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