仓库顶棚的破洞投下几缕惨淡的光柱,尘埃在光中无助地飞舞。
那具绑在椅上的瘦小身躯已然冰冷,鲜血在地上凝固成暗红色的的图案。
唯有脸上那抹平静而满足的笑容,刺痛着每一个有幸目睹的灵魂,仿佛在无声地嘲讽着世间的残暴与黑暗。
窗外,联盟警员的呼喝声、精灵的吠叫声越来越近,仓库的大门被猛地撞击,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然而,在这片混乱降临前的最后片刻死寂里,一道迅疾的黑影猛地从破窗处俯冲而下。
是比比鸟。
它宽大的翅膀带起一阵疾风,吹散了地面的尘埃。
它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只是用一种近乎笨拙的姿态落在了小石子冰冷的膝盖上。
它低下头,用喙部极其轻柔地,一遍又一遍地蹭着主人垂落的手,喉咙里发出“咕咕”声。比比鸟仿佛在呼唤他醒来,又仿佛在疑惑主人为什么变得如此冰冷。
它记得这只手,曾经那么温暖地抚摸它的羽毛,将宝贵的食物省下来喂到它的嘴边,在无数个寒冷的夜里将它抱在怀里取暖。
从一只弱小的波波,到如今矫健的比比鸟,是这只手,是这个人,带着它逃离报头的追打,加入了那个叫做归途的家。
那里有严肃但会偷偷给它加餐的岩泉大哥,有身上总是带着好闻草药味的小纹姐,有能弄出亮闪闪东西的阿健哥。
还有那个如同太阳般耀眼,给了它和主人全新生命的林真首领。
可是,太阳好像消失了。
温暖的手,不再动了。
比比鸟抬起头,那双锐利的鸟瞳中,此刻蓄满了悲伤与茫然。
它不明白发生了什么,它只知道,它最重要的东西正在一点点消失。
“砰!”仓库大门被猛地撞开!刺目的手电光柱扫射进来。
“不许动,举起手来!”
“发现目标,呃…”冲进来的君莎小姐和警员们瞬间被眼前的景象震撼了。
没有预想中的负隅顽抗,只有一个死去的少年,和一只守护在他身边,对闯入者发出威胁性低沉鸣叫的比比鸟。
那画面,悲壮而凄凉。
比比鸟张开翅膀,护在小豆子身前,尽管它的身体因为悲伤和恐惧而在微微颤抖,但它依旧对着那些穿着制服的人类发出了警告的啼叫。
它记得这些人,以前也会驱赶报童,会没收它们辛辛苦苦卖的报纸。
一位年轻的君莎小姐眼眶瞬间红了,她示意同伴们放下枪,慢慢靠近。
“小家伙,别怕,我们不是来伤害你的…”
但比比鸟只是更加警惕地缩紧了翅膀,它的目光越过这些警察,再次望向窗外,望向那片灰蒙蒙的天空。
它的脑海里,回荡着主人最后那句气若游丝却用尽全部意志力传递的命令。
“飞吧…去找老大…去找大家…告诉他们…小石子…没给归途丢人…”
去找老大…去找大家…
回家…
一股难以言喻的力量压倒了悲伤和恐惧。
比比鸟猛地仰头发出一声凄厉决绝的长鸣。
那鸣叫声中,蕴含着无尽的哀恸,更有一股钢铁般的意志。
它最后深深地看了主人最后一眼,仿佛要将那抹笑容永远刻在灵魂里。
然后它猛地振翅高飞,化作一道褐色的闪电,毫不犹豫地冲破了仓库的破窗,冲向外面阴沉的天空。
“它飞走了。”一个警员惊呼。
年轻的君莎小姐跑到窗边,只看到那道身影以一种近乎悲壮的速度撕裂雨幕,向着东方头也不回地疾驰而去。
它的身影很快变成了一个小黑点,最终彻底消失在灰暗的天际线。
风吹动着它飞逝时掉落的几根褐色翎羽,缓缓飘落在仓库冰冷的地面上。
君莎小姐沉默地捡起一根翎羽,羽毛上似乎还残留着那只比比鸟的体温和决绝。
她回头看向椅子上那个微笑死去的少年,胸口堵得发慌。
她不知道这个少年是谁,不知道他属于哪个组织,不知道他为何而死,更不知道那只比比鸟将飞向何方。
但她知道,有些东西,是暴力无法摧毁的,是死亡无法带走的。
那根轻盈的翎羽,此刻在她手中,却重逾千斤。
它承载着一个少年用生命守护的忠诚与信念。
承载着一只精灵跨越生死的嘱托与归途。
更承载着一个在黑暗中艰难前行的组织,那永不熄灭的微光。
风,继续吹着。
吹向遥远的桐树林,吹向那个家。
而与此同时,远在石英高原,联盟总部所在地,一场汇聚了各地区巨头的盛会正在拉开序幕。
坂木老大以其常磐道馆馆主及商会巨头的身份已然抵达,他周旋于各方势力之间,笑容温和,手段老辣。
他或许还不知道兰斯在金黄市的愚蠢行动,也不知道一只承载着血与火讯息的比比鸟,正拼尽全力飞向他的“下属单位”。
风暴之眼,已然成形。
而微光的逝去,必将点燃更猛烈的火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