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次张凡计划派出的兵力不算多，拢共一千人左右刚好是一支加强营的规模。
不过对于此刻的他来说，眼下还有一个问题需要解决，那就是他该以什么名义参战？
战争借口这东西，说重要也重要，说不重要也不重要，对军阀而言，抢地盘、争势力本就是常态，但 “师出有名”这层窗户纸，最好还是别捅破。
至少在没有做好与天下为敌的准备之前，尽量不要搞不宣而战的那一套。
不过这点对张凡来说，倒不算太难，战争借口这件事，他心里已经有了一个想法。
“张凡少爷，您回来了？”
刚踏进秦府大门，就见刘管家正指挥着下人扫院子里的落叶，晚秋的风把枯黄的叶子吹得满地都是，几个下人手里拿着扫帚，忙得满头大汗。
之前迈尔斯留下的护卫，除了张凡身边留了两个贴身跟着，其余的都被他调去了郊外的军校。
秦府毕竟是民宅，天天守着一群穿外骨骼、配制式枪的护卫，太扎眼不说，要是有客人来拜访，也显得格外不方便。
“嗯。” 张凡看着对自己点头哈腰的刘管家，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脚步没停，随口问道，
“老爷在府里吗？我找他有事。”
“在呢在呢！” 刘管家连忙应声，指了指内院的方向，
“老爷下午就回府了，这会八成还在书房里练字呢，您直接过去就行。”
张凡应了声，加快脚步朝着书房走去。
穿过栽着桂花树的小院，远远就看到书房的窗户开着，隐约能看到里面亮着的灯光。
他走到门口，抬手敲了敲门，里面立刻传来秦老爷温和的声音：“进来！”
推开门，就见秦老爷正坐在书桌后，手里捏着一支毛笔，桌上铺着一张宣纸，上面写着“宁静致远”四个大字，墨汁还没完全干透。
看到张凡进来，秦老爷放下毛笔，拿起桌边的布擦了擦手，脸上露出几分笑意：
“小凡啊，今天怎么回来得这么早？军校那边的事忙完了？”
“还没。” 张凡走到书桌旁，没有落座，径直开门见山：
“近期的报纸，您应该看了吧？”
秦老爷闻言，脸上的温和笑意淡了几分，他伸手拿起桌上的紫砂茶壶，给张凡面前的白瓷茶盏斟满茶水，蒸汽带着淡淡的茶香飘起：
“你说的，是北平那边的动静？”
“是。” 张凡接过茶盏，指尖碰了碰温热的杯壁，仰头抿了一口。
一路从郊外赶回来，风尘仆仆的，正好解渴，他放下茶盏，目光落在秦老爷脸上：
“关于张作霖陈兵山海关的事，您觉得他心里打的什么主意？”
秦老爷缓缓坐到太师椅上，手指轻轻摩挲着椅臂上的木纹，说起这事时，不由得长叹了一口气：
“还能是什么主意？无非是争地盘、抢权力罢了，这些军头，脑子里就绕不开这些事，今天你打我，明天我打你，后天又联手打别人，打来打去，把好好的江山打得支离破碎，也没见谁能真正撑起局面。”
他顿了顿，语气里多了几分怅然。
他是亲眼看着清朝覆灭、民国建立的人，当年推翻帝制时的热血与理想，如今早已被军阀混战的烟尘磨得只剩灰烬。
在他眼里，现在这些拥兵自重的人，早就丢了“救亡图存”的初心，所有战争的底色，不过是为了“私欲”二字。
为了一块地盘，就能让成千上万的人送命；为了一个官位，就能跟洋人暗通款曲，这样的战争，打再多又有什么用？
感慨过后，秦老爷才抬眼看向张凡，眼神里的情绪有些复杂，带着几分探究，又藏着几分警惕：
“怎么，北平那边的人联系你了？还是你们那边有什么动静？”
“都没有。” 张凡摇了摇头，语气平静却带着不容错辩的笃定：
“但我觉得，这是个机会。”
“机会？”
这两个字一出口，书房里的气氛骤然凝重起来。
秦老爷的眉头瞬间拧成一团，原本温和的眼神里多了几分不解，甚至带着几分急切：
“小凡，老夫知道你年轻，有想法，也有能力，军用科技给你的支持，秦家也愿给你的助力，可我还是要劝你一句，如果你是想借着直奉之战的机会，浑水摸鱼谋利益、扩地盘，那你最好趁早打消这个念头！”
他往前倾了倾身子，语气里满是担忧：
“你以为那些盘踞北平、关外的人是好惹的？他徐世昌能坐住总统的位置，张作霖那个马匪能把奉系经营得铁桶一般，哪个不是从尸山血海里爬出来的老狐狸？
打仗是一回事，人心又是另一回事，不是老夫悲观，以你现在的实力来说，在苏城稳扎稳打才是正道，真要到争霸天下那一步，现在的你...多少还不够。”
秦老爷越说越急，手指都微微有些发颤，他是真怕张凡年轻气盛，被“机会”冲昏了头，一头扎进直奉混战的漩涡里。
在他看来，有着军用科技支持的张凡，如果想打赢大概率不会有什么问题，但战争之后的善后问题，某种意义上来说甚至比打仗本身更重要。
张凡目前的基本盘都在苏城，有他们秦家帮着，加上张凡这年纪，不出十年，绝对能成为一方霸主，甚至未来未必没有问鼎天下的可能，根本没有必要在这个根基初建的时刻去关外趟这个水。
“您的意思我明白，所以这一次，我并不打算跟他们抢什么所谓的地盘。” 张凡看着秦老爷紧绷的脸色，轻轻笑了笑。
他早就料到秦老爷会有这样的担忧，毕竟在这个军阀混战的时代，“出兵”往往就等同于“抢地盘”，没人会相信有人愿意白出力。
说到这，张凡顿了顿，随即主动提起了自己的目前的一个硬伤：
“况且您可能没注意，我手下能直接调动的核心力量里，不少是迈尔斯留下的外籍兵团，按现在的规矩，洋人当个军事顾问、享点特权没人管，但要是直接穿着军装下场打仗，性质就变了。
不说到时候直系、奉系会借‘洋人干涉内政’做文章，连苏城的百姓恐怕都会有意见，我张凡再傻也不会想刚出兵就让人扣一个‘引狼入室’的帽子。”
这话让秦老爷的眉头松了几分，却还是没完全解开疑惑：“既然这道理你都明白，那你这又是何必呢？”
秦老爷想不通，若说图钱吧，就凭张凡手里的军用科技，不说钱能多的往外洒，但在整个华国也都是能排得上号的。
“天下大事，无非功名利禄。” 张凡迎着秦老爷的目光，语气平静却格外笃定，
“钱我不缺，地盘我现在也消化不了，军校没建成，新兵没练出来，就算抢了地盘，也没人守得住，所以我只求一个-名声！”
说到 “名声” 二字时，张凡不自觉地转头看向书房的窗户。
窗外的天色已经完全暗了，只有灯笼的光映在窗纸上，泛着暖黄的光晕，他的语气沉了几分，多了些不容错辨的认真：
“我的兵在苏城的日子也不算短了，这些天虽然看起来安宁，但实际上各方势力在底下的小动作就没少过，不说直系本身的窥伺，就连南边的卢永祥私底下也有不少小动作，
之前和直系的那一战，虽然战报看起来唬人，但实际上根本没有多少人知道其中的细节，况且他们也都明白，直系之所以妥协，并不是因为惧怕军用科技，而是怕关外的张作霖而已，
所以我必须借着这个机会，彻底杜绝某些人的小心思，也好让他们知道，一旦惹怒了我们，他们将要面对的会是什么！”
听着张凡这番话，秦老爷不禁陷入了沉默。
对于张凡所说的那些，秦老爷绝对是再熟悉不过了，这短短几个月的时间里，试图在他跟前打探消息的人就不下上百个，甚至不乏一些淞沪，北平甚至是奉天派来的人。
如今的苏城看起来是祥和一片，实际上底下的水早就污浊不堪了。
而且自打苏城的驻军权被军用科技拿下后，南方的卢永祥就一直是小动作不断，虽然没敢光明正大的搞，但打探情报的人可谓是一波接一波。
如果再这么放任下去，出不了半年，这种试探就会成为战争的导火索。
当然，不是说卢永祥那边不能打，主要对于张凡而言，现在和卢永祥开战不值当。
一旦开战，到时候附近的难民数量必然激增，先不说如何安置的问题，同时连带着苏城的经济也会受到一定的影响。
况且就算是打跑了卢永祥，对于张凡而言，那些地盘他也吃不下，到时候也只能交给别人代管，既然如此，那他干嘛费这个劲？
所以与其到时候将苏城拖入战争的泥潭，倒不如直接把战线拉到山海关那边，既可以起到震慑作用，也可以避免让苏城陷入战火的威胁。
“你的意思我大概了解了，但你打算用什么借口参战，正如你刚刚说的那样，你的手下目前都是外国人，一旦他们参与战争，那绝对会引起整个华国内部的众怒，
固然你背靠军用科技这棵大树，可万一他们团结一心，非要跟你死磕到底，那对你来说也绝对是得不偿失。”
沉吟了片刻后，秦老爷捋了捋下颌的胡须问道。
“这个其实简单。”说到这事，张凡笑了笑，语气也是轻松了几分：
“我记得，您前段时间不是刚刚和奉天谈成了一笔交易吗？”
在迈尔斯回到镁国后大概不到一个月的时间，第一批青霉素就已经送过来了，分量大约在一百公斤左右。
这个数字在后世绝对算不上多，甚至可能会显得有些寒酸，但在这个时代...基本已经是一个无法想象的数字了。
要知道在青霉素被发明出来之后，直到1943年，镁国全年的产能也就450公斤左右，与之相比，眼下的这一百公斤是个什么概念自是不必多说了。
其实以军用科技的能力，想要加大产量并不难，但有道是物以稀为贵，这么好的商品，要是做成烂大街的玩意多少有点可惜了。
而就在货物运到秦府后不久，消息很快便被散布了出去，甚至没能等秦府搭起店铺来，求购的客人就忍不住纷纷上门了。
直系和皖系的人自不必多说，早在这批货刚落地不久就找上门了，但让秦老爷没想到的是，就连远在千里之外的奉天居然也派了人过来。
“你是打算在这件事上下文章？”听到张凡提起这事，秦老爷眼中闪过几分回忆。
其实一开始，他有想过直接将这批货卖给直系的，毕竟这东西长时间放手里实在也是烫手，不如直接打包卖给直系来的干脆。
想法是好的，但架不住人家买不起啊。
在青霉素没有正式来到华国之前，这东西在黑市的价格差不多一两黄金一支，每支40万单位。（网上查的，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而如今，虽然军用科技打通了销路，但由于是独家代理的原因，所以目前价格上并没有差太多。
这一次送来的货一共是一百公斤，换算一下就是将近两百五十万支青霉素，每支青霉素一两黄金，那就是整整250万两黄金，换算成大洋那就是差不多一个亿...
说真的，一开始张凡听到这个价格的时候，饶是他也被惊了一下。
他想过这东西赚钱，但还是有些低估了这玩意的暴利性。
如此巨大的份额面前，即便是那些财大气粗的军阀们，也不免有些捉襟见肘，所以不可避免的出现了一些份额外流的情况。
而也就是趁着这个机会，奉系以整整1450万大洋的价格，吃下了十五公斤的青霉素份额。
而这，便是张凡眼中的契机。
他打算借着‘护送’的名义，将这批青霉素送到奉天那边，然后再从那边拿着钱回来。
毕竟这年头都讲究一个现钱，整整一千四百万大洋，张凡不亲自派人过去拿他也不放心，毕竟张作霖这个老狐狸信用实在是...算了，看在他都是坑东瀛人的份上，就暂且不提了。
只是这样一来，护送的这一路上，会不会引起某些人的‘注意’那就不是张凡能控制的了。
毕竟主动参战不行，但被动还击总可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