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回到午夜。
“谢谢你。”那是焰之刃的声音。
我在哪?方才我不是在喝酒吗?
我努力睁开眼,然而房间里没有人。我这才反应过来,恐怕是生病又淋了雨,外加上一些酒精刺激,一切的总和,导致我直接昏了过去,他们便将我安置在房间里。
我更能猜测到,大概率是领主吩咐怀特和几个身强力壮的士兵把我搬进来的。没错,怀特,很好用的老实人,就是昨天表现得有点怪。
昨天?该死,离远征还有60天了。
随后,就像是梦境的预言应验一般的,焰之刃推门进来了。
“旅行者,你来找我做什么?”我的嘴唇还未清醒,含含糊糊地说,“我没事。”
“桑吉?”他很认真地说,“今天谢谢你提醒我。”
我转头看向他,“冒犯领主是重罪,可我知道你只是个外乡人。”
“我们肯定在哪见过,我发誓。”他压低声音说。
“或许只是命运让我们相遇。”
“不,我记得……”他继续说,神情有些无助。
我也有些无助。难道“我的身体”早就与旅行者见过?可是我也无从知道了。我只是个后来者,就算有什么友谊,我的良心也不允许我伪装起来延续下去。
“让我休息会吧,朋友,可能只是我忘记了,毕竟我的记性很糟糕。”
他看起来更失落了。
我只好安慰他,“抱歉,不过既然你要加入我们,现在起我们就是一条船上的患难兄弟了,不是吗?”
他张了张嘴,想要说什么,却叹了口气,脸上的忧伤迅速地消失了,然后没有道别,关上,说了一句“领主大人让我交给你的剑放在门口了,”便关门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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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觉又一觉后,我总算睡够了,已是正午时分——太阳告诉我的。直到现在都没有仆人催我起床,显然,这意味着今天的事务都与我无关。练剑的事,也是可以偷懒了。
打开窗户通风,音乐声灌了进来。竟然是“友谊地久天长”,提琴和竖笛、鼓演奏的,阵仗很大。这个时代恐怕还没有这首曲子,所以大概又是“自己人”来访。
于是我穿好衣服,走下楼梯,经过走廊出去,顺着音乐声经由长廊绕过建筑,走到庭院里,完全忘记了门口还有一把剑的事。
约翰正衣着华丽,站在侧门出去的楼梯顶,扶着栏杆,威严地俯视着城堡侧面的入口。身边则是怀特、道格拉斯,都全副武装,且是最华丽的打扮。
乐师整齐地站在二楼走廊上,对着眼前的手抄谱面无表情地演奏着。
赛琳忽然从我背后出现,站在我身边。这次,恐怕是意识到了亲密接触来得过早,只是安静地站在我身边。
“走啦!”目光顺着闷闷的声音而去,我这才注意到一个背影,骑着一匹枣红色的马,转过身来,“再见了!老约翰!”
那是昨天宴会上的“一位士兵”。或者说,是我并不熟悉的一位领主老朋友。
“莱特三世。”,奥林斯队长从背后走到我身边,身上的盔甲哐哐作响“领主大人年轻时期的老朋友。恐怕有十年的交情了,昨天刚刚到达,拜访领主大人,现在,他要回到自己的封地。”
是的,看来,奥林斯队长不是“自己人”。
约翰一直没有说话,神情凝重。即使距离很远,但我也知道这次他悲伤的表情是情真意切。
“莱特三世的封地在哪?”
“很远的地方。”
“有多远?”
奥林斯队长没有回答,这就是摇了摇头,“他是个有趣的人。”
“怎能忘记旧日朋友…”不愧是约翰,用这样的曲子送别,对方却又不知道内涵,到头来,真是一出感人的好戏。
好一个音乐鉴赏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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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门关上后,音乐也随之停下,安静的空气让人有些寂寞。
“要去走走吗?”或许是意识到了这一点,赛琳怯怯地说,“城外的花开了。”
“抱歉。”几乎是下意识的回答,“我还得练剑,你先去休息吧。”
我可不能让她爱上我,我没法负责。
她看起来完全没有失望的神色,平淡地转身走开,就好像这个对话完全没有发生那样。
好吧,既然承诺了,我就好好练剑吧。就算是在她面前做做样子也行。也就在这时,领主回去了,乐师也纷纷散去。至少没人看着我丢人。很好。
于是我拔出剑,朝着稻草人靶,心不在焉地左右交替斩击着。
不行,丝毫快不起来。
我吸了口气,握紧剑柄,左手略微后移到配重球上,然后缓缓从身前向头顶举起……
“啪!”一声清脆的金属碰撞声,我的剑被拦停在了半空。
“抱歉!我没注意!”嘴比行动更快,我回过头去,看到的则是爱格森夫人拿着剑——被我忘在门口的新剑,挡住了这一下。
“挥剑的时候要注意身后啊。”
“我忘了,谢谢。”我扶了扶不存在的帽檐,意识到自己根本没有戴帽子。当然,这不仅是对于提醒的感谢,也是因为她帮我拿来了剑的这件事。
“你们两个练。”约翰推开门出来,已经换好了方便的衣服,拿着一把剑。
“爱格森夫人也要上吗?”话说出口后,我便有些后悔,比起爱格森夫人,用剑术来排,我才是那个不该出征的人。
可是潜意识里,保护妇孺的骑士精神呼唤着我,与本身是女性的,并不想总是被保护,也想勇敢做点什么的我的灵魂交织着。
短暂的黑暗而痛苦的思想斗争后,我放弃了思考。
还是挥剑简单!
于是经过了一些防反的练习,又对着靶子狠狠地刺了一下午,出征前的第60天就这样接近了尾声。
就好像从前那样。从前准备比赛的日子。可是比赛不会要人命。
不过,接下来是城堡晚宴时间了。
我忽然觉得,就这样一天天过去,一直扮演下去,在无尽的美梦与盛宴中走向死亡,也不是件坏事。
只是想来出征的日子,晚饭就怎么也无法下咽了。于是我吃了很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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饭后,我回到城堡的卧室,脱下衣服倒头就是睡觉。
然而没过多久,ba敲了敲我的门唤醒了我,她说为我送来了新做的咸面包碎。我正穿着衬衣,衬裤,衣冠不整,头发凌乱,完全不好意思为她开门。
“为了弥补那天的失败,我都知道…”她欲言又止,轻轻地对着门缝说,“这次我加了些蜂蜜,味道准不错。”
随后她用行动发现这扇门并没有锁上,并惊慌地退了半步,“抱歉!桑吉,我不知道你睡了!”
“没关系,感谢你的细心,赛琳小姐。”我又扶了扶“空气帽子”,用手避开挡住眼睛的刘海,顺手指了指床边的小桌,“就放在这里吧。”
“桑吉……”她走到我床前,直直地望着我,在清冷的月光的映射下,眼里满是悲伤,“你很像我的父亲。”
“我……”我一时不知如何回答。
她的嘴唇颤抖着,轻轻抿着说话,“对不起,我没有别的意思,谢谢你能陪着我……”
“我只是不希望您这样美丽的女士陷入永远的悲伤。所以,明天一起去走走吗?”我叹了口气:扶着额头,歪着头看着她。
“不了,我知道你在害怕,你害怕出征的事。”
“不!”反驳脱口而出,随后是长过一个世纪的沉默,我的心猛地一颤,接下来的话几乎是脱口而出“我……的确害怕。”
“我相信您会变得很强大,足够战胜一切邪恶。愿主保佑您战无不胜,为奥图姆带来无尽的和平。”她疲倦地笑了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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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这样的日子过了十一天,赛琳再也没有半夜敲响过我的门,只是每清晨,都会有一小盆面包碎摆在我门口。之后,收到了草药师的信,要求我回去看家,我为了多学些剑术留在了城堡,而赛琳去草药师小屋住了。
时间来到离出征还有45个日子的清晨,约翰神秘地把我叫到会客室,递给了我一封信。
那是草药师的字。
不必担心,我在一个老朋友家暂住,请帮我看家。
落款则是他的全名。
我的神经紧绷起来,这是一个暗号,一个非常危险的信号。这是被俘虏的意思。
约翰说,而且这份信的时间比让我回去的信早得多,一位满身鲜血的信使将其带来,并在交出信后立马断了气。而草药师,恐怕凶多吉少。
“草药小屋一夜之间被夷为平地,学徒与赛琳不见踪影。守卫告诉我的。”他平静地说。
我震惊地呆立在原地,瞳孔颤抖着,大脑一下子变空了。
“也不完全是坏消息。”约翰说,“高个子克劳狄斯基,矿工,我们的人,报告说看到了一批鬼鬼祟祟的人马在扎营,只是这封信被拦截了,没有及时到我手里。”
“我这就动身去找他。”我下意识行了个礼,脱口而出,“领主大人。”
“这里没有别人,不过注意点是好的。”约翰满意地点了点头,“是这样的。”
我几乎要沉迷这一场扮演游戏了。
不过现在不是分清我是哪个时代的人的时候,还有个女孩等着我去营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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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可怜的桑吉意识到自己需要开始动脑了。整理装备,带上两把剑,徒步出发。
甚至没有要一匹马,但至于为什么,他会自己解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