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夜的宁静只持续了半刻。
“别打了!我的老天!!”
一个鼻青脸肿的旅人跌跌撞撞地“摔”出门来,一只手按住头顶的帽子,另一只手像个翅膀那样摇晃着,不幸地在第一级台阶扭了脚,快步走下两个台阶试图稳住身体,却最终摔在了最后一级台阶,砸在地面上,掀起一片尘土。
“哎哟!”
木门像个破蒲扇那样忽闪着,紧跟其后出门的是个醉醺醺的酒鬼,头戴垫巾,滑稽得像个鸡蛋,头盔不知所踪,身上的盔甲也锈成一大片绣花毯子一般的图案。而胸口,银制十字架被不知名的酱料糊得如同一个畸形的鸡腿骨。
“我,他娘的,让你,滚开!”他用那风箱一般的破锣嗓子含糊不清地大喊,而他可怜的舌头大抵已经肿胀得像个鸡蛋那样了。
矮个子少年翻下马来,马镫和马鞍发出了一阵悦耳的叮当声,不知的恐怕还以为远方传来了牧人的牛铃。
“大人!放过我吧!求求您了!我真的没钱了!”旅人一只手撑着地面,另一只手在面前焦急地摇着。
“你,他娘的,废物!”
随后是———
银光一闪!一柄飞刀在空中绕了半个圈后笔直前进,如银针一般射出,在这个摇摇晃晃的家伙向左边的瞬间从右边擦过,紧贴着领子,钉在了墙上。
酒鬼忽然地把头转向飞刀的来源。
旅人则慌张地拉了一下帽子朝着少年行了个礼,朝着山坡上的高树拔腿就跑。
“真不好闻。”少年轻声说,“你已经从内部腐烂。”
“把嘴闭上!关你什么事!”酒鬼顿时调转了矛头,“毛头小子!在紫罗兰你不配说话,你也别想进去!”
“我是奥图姆的约翰霍下的骑士,普鲁佩的守护者,桑吉。”少年走上前,手搭在剑柄上,剑鞘边松松垮垮地挂着半瘪下去的酒袋,一根皮带强行将其固定在其上。
他微微侧身对着肥胖高大的酒鬼,“我有权让无端的争执到此为止。”
“行了吧,紫罗兰有自己的规矩!”酒鬼不由分说地扑上来,桑吉把剑拔了一半,却是想到了什么似的忽然一顿,而就是这样的犹豫让对方抓住了机会,如同一个滚那样撞在桑吉身上,硬生生把他推倒在地。
“那你倒是说说你在做什么!”桑吉一手抓住眼前人的拳头,另一只手努力拔出长剑,然而很快他便发现这是个错误的决定,于是用力拽下酒袋,把塞子一拽,闭眼,朝着对面的脸甩去。
啪!哗啦!
“你喝个够吧!”桑吉翻身,半跪着起身,拔剑,在对方揉眼睛时高高举起长剑———随后一转,啪地拍在他的后脑勺上,让刚要起身的酒鬼马上栽倒在地,晕死过去。
桑吉转头看向远处的高树后,发现旅人已经不知所踪,于是念叨着“连个谢谢也不说”,就把酒鬼翻过身来,拽开衣服,拽出了一个奇怪的项链———看起来像个马头,却是骷髅版本的。
他看四下无人,把吊坠塞到自己的腰包里,抬起了头看向建筑。
熟悉的建筑。石头以上的部分像个破烂的板条箱,四处都在露出光来。
昏黄的光,温暖的光。
还有酒香。
桑吉抿了抿嘴唇。
“紫罗兰。我又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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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里没有你要找的东西。”
店主,已经不是上次见到的那位店主,在那只有她腰那样高的吧台折下腰来,撸起袖子,啪地将一根用细线系在硬币上的孔雀羽毛拍在桌上,神神秘秘地把头向前伸着,凑到离我很近的位置,变成了个模糊而好笑的影,“这里不是你的城堡。骑士。”
说完,她重新直起身,好像什么也没发生那样,举起个杯子擦拭着。
“惩恶扬善是我的职责,大人。”我回答道。
我只喝了一点酒。壮胆。但看起来有点过头了。我祈祷着上帝让我短暂地变成哑巴。
我把羽毛插在腰侧时,忽然灵光一现,该死,在这种地方设计谜题,罗宾真是个幼稚鬼。
“不过,您怎么认出是我的?”我轻声说。
店主则用大拇指指了指我的腰侧,我很快意识到她说的是我的剑。
并非等闲之辈。随后我注意到了她隆起的双乳间的挂坠———骷髅马头。随后在下一秒意识到自己的眼神过于冒犯,迅速“逃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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桑吉在野外扎营了一晚,在狼嚎中度过了无梦的夜后继续出发———当然,有谁愿意在紫罗兰之酿过夜?
这早已成为了贼窝子,换句话讲,盗贼公会。也不知道是直觉还是理性让聪明的桑吉避开了在这里过夜,尽管他身上没什么好偷的,不过如果抛开它是太容易被人认出的“落日”不谈,一把长剑还是可以卖个好价钱的。
不过,前路更加艰险。不知道是孔雀修道院里惊悚的尖叫,铸币厂乞丐匍匐的场景还是邪恶的布莱兹·凯特更让人恐惧。
总之,我们的桑吉的酒劲过去了,他一觉醒来已是中午,连宿醉都跳过了———幸运地又在傍晚抵达了矿井西边的无名小村,依傍着孔雀修道院的半个废墟。
而铸币厂就坐落在最明显的村口,在这里,辉煌的院子完全遮住了乞丐的身影。桑吉翻下马来。
很快,一位铁匠打扮的大胡子、魁梧、胳膊有力的男人把铲子朝眼前的石堆一插,走出来迎接这位外来者。
“瞧瞧!来了一位骑士!您的长剑需要打磨吧!”铁匠热情地走出草棚,站在路中间。
“我不知道铸币厂还有这样的功能。”桑吉说。这是他第一次来到铸币厂的正面,一栋涂成红色的两层小屋和两个草棚子三面合围着大院子,如果清理掉院子里堆积如山的矿石,足够让马在其中散步。
如果未曾见到乞丐,真漂亮之类的话恐怕自然地脱口而出了。
“它早就修过了,暂时不需要打磨。”桑吉退了退,把手放在剑柄上,紧张地观察着院子里。
“哈哈,小子,别担心,我不会动它。这里只有我———有人给你———这里有你的东西。像羽毛一样轻巧嘞!来吧!”
桑吉只好跟着进入院内,被扑面而来的粉尘和烟雾呛得直咳嗽。
忽然一声金属刮蹭的声音传来,桑吉本能地转身———
已经晚了。
一把长剑横在了他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