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骋终于睁开了眼睛。
跟梦里大差不差的四张脸就怼在他面前,开口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困难。
他一个一个看过去喊出了他们的名字:
“郭子。”
“小帅。”
“大宝。”
“爸。”
还漏了梦中的什么细节……他下意识朝吴所畏伸手。
吴所畏一脸茫然但乖巧,垂下脑袋靠近他,那只手摸了摸他的脸,马上勾住他的脖子往下压。
“啊?!池骋你干什么?”池骋使不出大劲儿,吴所畏也不敢挣扎,怕他一用力伤口又崩开。
结果就是,俩人当着池远端的面儿结结实实亲了个嘴。
亲完池骋就大脑放空,胳膊断线了似的放下来,眼皮也合上了,只有嘴角在慢慢勾起。
在场的所有人包括吴所畏在内,都没敢看池远端的脸色。
这么放肆的人,世间只此一个!
池远端:“……”
人还是病号呢,打不得骂不得。
他想了一大堆不生气的理由,但心里根本就清楚,这些都不是原因。
无可奈何也好,无计可施也罢——
原因只有一个,那就是他已经接受了。
“死不了就行!”
池远端略微尴尬地转身离开,“我走了。”
郭城宇忽然喊住他:“干爹,池子在叫你!”
池远端回头,果然看到池骋嘴在动,但声音特别小,比刚醒来喊人名字的声音更小。
他只能又回去靠近了听,离得越近池骋的笑容就更真实,即使看起来非常隐晦,弧度很小,但作为一个从小到大就没见他笑过几回的爹,心里还是特别欣慰。
“谢谢你,池远端同志。”
池远端一直都记得,池骋唯二的两次向他道谢,都跟吴所畏有关。
而吴所畏确实是个知恩图报的孩子,仅仅是每天的接送,他从不会因为两个人日渐熟悉而省略了那一句感谢。
池远端出乎意料地想了很多,手机恰时响起来,他一看来自警局,立即严肃着边接通边向外走,冲他们默默挥手算作道别。
池骋其实还想跟他忙碌的老爹说,以后多拉练拉练大宝,争取给他提上老池家的平均强度。
但是这几个字太长了,串在一起光想了下,他就开始咳嗽。
郭城宇和吴所畏一个按胸口一个按大腿,马上给他硬定住。
姜小帅连忙提醒:“想咳嗽,想打喷嚏,这几天就先憋住了,伤口再崩开就不好搞了。”
池骋的眼睛又落在了吴所畏身上:“这东西不好克制,大宝,你得留下来看着我。”
“我已经请假了。”吴所畏信誓旦旦的说:“我是绝对不会走的!”
于是到了晚上,吴所畏撑开了病房里的伸缩床陪在了池骋的病床旁边。
有舒服的床,他不睡,他非要拖着这个小床,离得近近的。
虽然距离很近,但伸缩床矮矮的,池骋要想看到吴所畏,还得稍微侧过身,一侧过身他伤口就有点疼。
吴所畏听他动静不老实,黑暗里一把坐起来,直接抓到他扭回去平躺的动作。
“池骋,不要再动来动去了!这事关你的身体健康,老老实实闭上眼睛,睡觉!”
横竖吴大宝在身边,池骋此刻十分听话,接下来总算没有什么大动作。
吴所畏也重新躺了下去,歪着脑袋枕枕头,朝病床斜斜看过去。
池骋一动不动地,胸口在规律起伏着,他身体还是虚弱,气血尤其亏空,整个人始终处于疲惫状态,几乎闪电般睡着了。
吴所畏等了好一会儿,反复确认池骋已经睡沉,马上爬起来坐在矮床上。
他合衣披好被子,整个人像一只毛毛虫,蛄蛹着一小截儿扑到了池骋的床边,紧贴他被角,脸枕着自个儿两个胳膊睡了。
这样睡累了点,但更有安全感,隔着一床被子就能感受到池骋起伏的呼吸和隐约的心跳声。
很温热鲜活,也更温暖。
……
就这么折腾着睡一晚上,吴所畏起来脖子有点痛,这个姿势太不舒服了,他先一步醒了没被池骋发现。
以往都是池骋给他做东西,现在吴所畏在考虑,弄什么早饭才会营养健康又大补。
于是他穿上外套蹑手蹑脚地开门出去,准备去周围逛逛。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吴所畏在身边,池骋这一觉睡得格外沉格外久,直到吴所畏气喘吁吁地跑回来,他才刚刚醒。
“池骋,你醒了,醒得刚刚好!”吴所畏一脸兴奋地拎了一大袋子早餐回来,
“医生说了,你不能吃重口油腻的食物,然后最好是自家做的不太浓稠的粥什么的,但是现在来不及了,先凑合一下吧。”
孩子讲rap似的滔滔不绝:“我联系了我妈妈,中午让刚子哥去接她和她的病号专研版满汉全席,放心,我们很快就能吃到她做的饭了!”
池骋有些意外:“你告诉阿姨了?”
吴所畏点点头:“是的,我妈妈可担心你了,她一定要来看看你。”
他继续补充:“我知道你怕家里人担心,不想告诉他们,但是没关系,我会和我妈妈一起照顾你的。”
吴所畏请了吴妈之前,一定已经经历过了什么。
池骋难以想象,他只能轻声呼唤:“大宝。”
吴所畏边拆包装边回:“怎么啦?”
“没什么。”
有个护士刚好进来,池骋依旧假装平静,只是加大声音说,
“爱死你了,望周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