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驴在禁锢符的光幕里骂骂咧咧,各种威胁利诱,从“等驴大爷我出去踏平你这破观”到“现在放了本大爷,之前的事可以既往不咎”,嘴皮子都快磨出火星子了。
张南竹却也不恼,就搬了个小马扎坐在光幕外面,托着腮帮子,笑嘻嘻的听着,时不时还点评两句:
“这句不行,不够气势。”
“哟,还会用成语?‘既往不咎’?跟哪个说书先生学的?”
“踏平道观?就凭你这撞墙神功?先把院墙啃个洞出来看看?”
他这油盐不进、还专门戳驴肺管子的态度,把黑驴气得七窍生烟,却又无可奈何。骂累了,它就喘着粗气,瞪着张南竹,肚子却不争气地“咕噜”叫了一声——那半块豆饼非但没解馋,反而把馋虫彻底勾起来了。
张南竹听到这声音,眼珠一转,计上心来。
他站起身,拍拍屁股:“行了,黑炭头,骂累了吧?光骂街多没意思,等着。”
他转身又进了道观,这次不是去刮酒渣,而是溜进厨房,找出昨天吃剩的半个酱肘子(张邋遢偷偷藏的),又拿了几张自己烙的、虽然卖相不佳但管饱的粗面饼,甚至还偷偷倒了一小碗师父平时舍不得喝、藏在米缸里的普通烧酒。
他把这些东西用一个破托盘端着,回到院门口,在禁锢光幕前摆开。
酱肘子的肉香、面饼的麦香,尤其是那碗劣质烧酒散发出的、虽然比不上仙酿但也足够醇烈的酒气,混合在一起,形成一股强大的诱惑力,直往黑驴鼻子里钻。
黑驴的眼睛都直了,口水“哗”地就流了下来,之前那点“宁死不屈”的骨气在美食美酒面前瞬间土崩瓦解。但它还是强撑着,哼了一声,扭过头去,只是那不停耸动的鼻子和偷偷往这边瞟的眼神出卖了它。
“哎呀,某人不想吃啊?”张南竹故意拿起酱肘子,狠狠咬了一口,嚼得满嘴流油,“那我自己享用咯?这酒虽然比不上师父的仙酿,但劲儿够足,一口下去,浑身暖洋洋的……”
说着,他还端起酒碗,作势要喝。
“等……等等!”黑驴终于忍不住了,扭回头,神念带着一丝急切和委屈,“你……你先给驴大爷尝尝!”
张南竹心中暗笑,知道火候差不多了。他挥手撤去了禁锢符——这符箓本来也快到时间了。
光幕消散,黑驴重获自由,但它却没立刻逃跑或者攻击,而是眼巴巴的看着张南竹手里的酒肉。
张南竹把托盘往它面前推了推:“吃吧,管够。”
黑驴再也顾不上什么“黑皇”的尊严了,扑上去,先是舔了一口碗里的烧酒,辛辣的滋味让它龇了龇牙,但随即那暖流下肚的感觉又让它舒服地眯起了眼。然后它便不再客气,一口酒,一口肉,一口饼,风卷残云般吃了起来,吃得唏哩呼噜,不亦乐乎。
张南竹就坐在旁边看着,也不打扰。
酒足饭饱,黑驴打了个响亮的饱嗝,惬意的趴在了地上,之前的嚣张气焰消失无踪,看张南竹的眼神也顺眼了不少。
“嗝……小子,没想到你这小牛鼻子,还挺上道。”黑驴用神念说道,语气缓和了许多。
“好说好说,”张南竹也学着它刚才的样子,人模人样的背着手,“我看你黑皇大人也是个性情中……驴,何必打打杀杀呢?坐下来喝喝酒,吹吹牛,多痛快。”
“吹牛?”黑驴耳朵动了动,这是它的强项啊!“说到吹牛……啊不,是讲述本大爷的光辉事迹!那可就多了!想当年,驴大爷我纵横八荒,睥睨六界,什么妖王魔尊,见了本大爷都得客客气气……”
一旦打开话匣子,黑驴的吹牛功力再次全开,什么拳打南山猛虎,脚踢北海蛟龙,跟麒麟称兄,和凤凰道弟……各种离谱的故事张口就来,说得天花乱坠,唾沫横飞。
张南竹也不拆穿,反而听得津津有味,时不时还恰到好处地捧个哏:
“真的吗?黑皇大人您还去过幽冥地府?”
“嚯!一口吞了十万天兵?那您这肚子是乾坤袋做的吧?”
“厉害厉害!佩服佩服!”
他这一捧,黑驴更是来了精神,越说越起劲,简直把自己描述成了开天辟地以来第一神驴。
张南竹听着听着,也忍不住开始吹嘘自己:“你那都不算啥!小爷我天生道体,百脉俱通!五岁就能用清风咒偷师父鸡腿,七岁自创全自动扫地法,八岁画符能把师父笑趴下半个时辰!将来注定是要成仙做祖,逍遥六界的!”
一个真敢吹,一个会捧场,两人(驴)你来我往,互相吹捧,气氛竟是前所未有的融洽。颇有种“英雄惜英雄,牛皮遇知音”的感觉。
几碗劣质烧酒下肚,黑驴已经有些醉眼朦胧,看张南竹也觉得愈发顺眼。它摇摇晃晃地站起来,走到张南竹身边,伸出前蹄,笨拙的搭在张南竹的肩膀上,打着酒嗝,神念都带着醉意:
“嗝……小子!会……会来事!懂……懂规矩!驴大爷我……我看你顺眼!以后……以后驴大爷我,就跟……跟你混了!”
张南竹被那沉甸甸的驴蹄子压得龇牙咧嘴,但听到这话,心里乐开了花。他费力的把驴蹄子挪开一点,拍了拍黑驴的脖子:
“好说!黑皇!以后跟着小爷我,保证你吃香的喝辣的!咱们兄弟齐心,其利断金!”
“对!兄弟齐心!其利断金!”黑驴醉醺醺的附和着,大脑袋一点一点,差点栽进剩下的酒碗里。
夕阳的余晖下,一人一驴,勾肩搭背,醉意盎然,在道观门口许下了“深厚”的友谊。
躲在门后偷偷观察了全过程的张邋遢,看着这一幕,嘴角抽搐,最终化作一声无奈的叹息。
得,这道观,以后怕是更要鸡飞狗跳,不得安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