碎玉轩的烛火昏黄,映得甄嬛指尖的茶盏泛着冷光。自上次被皇上派苏培盛来训斥后,她便敛了明面上追查的心思,可太医院那群太医的缄默,像一块浸了冰的布,死死捂在她心头。问诊时要么支支吾吾,要么推说记不清了,分明是被人封了口。这般反常,反倒让她心底的疑窦越发深了。
皇上那句“不许再提,免得损了皇家颜面”,字字都像在遮掩;皇后日日派人送来的“安神补品”,伴着温言软语的“妹妹要保重身子”,眼底却藏着一丝不容她深究的警惕。这两人一严一柔,态度却出奇地一致,都想让“沈眉庄死于时疫”这件事彻底翻篇。可越是如此,甄嬛就越笃定,眉姐姐的死绝不是意外,那“时疫暴毙”的说辞,不过是他们联手织就的谎言。
他们两个人,到底是在掩盖什么,又是为谁掩盖呢?想到淳儿曾说过,眉姐姐去世前的那个午后,翊坤宫的周宁海曾经来过。甄嬛指尖猛地收紧,茶盏边缘硌得掌心生疼。华妃与眉姐姐素来不和,当年眉姐姐禁足,想必与华妃脱不了干系。可皇上为何要护着华妃?是忌惮年家势力,怕华妃再添恶行引发朝臣不满,动摇朝堂?还有,皇后的态度也很反常,如果是华妃做的,她为何还要替她遮掩?甚至,华妃会不会只是个被推到台前的棋子,真正的黑手藏在更深处?
无数疑问在甄嬛脑中盘旋,可她刚想抓住一丝线索,就被现实狠狠打回。伺候过眉姐姐的宫人,竟已全部“殉主”而去。这哪里是殉主,分明是有人在斩草除根,断了她所有追查的路。
她缓缓松开紧握的茶盏,指腹摩挲着冰凉的杯壁,眼底掠过一丝无力,却又迅速被冷冽取代。流朱端着参汤进来,见她这般模样,低声叹道:“小主,如今宫人都没了,太医院又守口如瓶,怕是……”
“线索断了,不代表真相会消失。”甄嬛打断她,声音虽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周宁海去过储秀宫,皇上和皇后的反常,这些都是破绽。宫人没了,便去查周宁海,太医院不说,便去查当初时疫的用药记录。哪怕一点点蛛丝马迹,我也得找出来。”
“可皇上皇后不是说不许再查了嘛。”流朱小声说道。
甄嬛指尖轻轻叩着案几,眼底闪过一丝冷光,“他们说不许查,是怕我揪出真相,可越是拦着,越说明这背后藏着见不得人的事。”她抬眸看向流朱,语气带着几分笃定,“明着查,自然会撞在他们枪口上。可暗里查,未必不能寻到机会。查周宁海,不必去翊坤宫问话,只悄悄跟着他的行踪,看他平日里与哪些人往来,有没有异常举动。查用药记录,也不用去太医院硬碰硬,那些给储秀宫送药煎药的底下人,总有没被彻底堵住嘴的。”
她顿了顿,拿起案上一枚玉佩摩挲着,那是眉庄从前送她的,此刻触手生凉,“皇上皇后想堵我的嘴,却堵不住天下人的眼。只要他们做过,就一定会留下痕迹。咱们慢慢来,不声不响地查,总有一天能把这桩事的底细,摸得清清楚楚。”
她看向窗外沉沉的夜色,心中暗下决心,眉姐姐,不管这深宫藏了多少阴谋,不管他们用多少手段掩盖,我都一定会让真相大白,绝不会让你枉死。
与此同时,咸福宫内,安陵容已卸去钗环,正准备就寝,鼻尖却突然萦绕起一缕熟悉的香气,她眉头微蹙,抬眼看向香炉,“今日怎么点了这香?”
侍立在旁的崔槿汐连忙上前,语气带着几分恭敬,“小主从前最偏爱这鹅梨帐中香,奴婢见您近来总睡不安稳,便想着点来帮您安神,若是不合心意,奴婢这就撤了。”
安陵容摆摆手,目光落在跳动的烛芯上,神色晦暗不明,“不必了,放着吧。”她顿了顿,忽然话锋一转,“碎玉轩那边,近来可有动静?”
崔槿汐心中一凛,垂首答道,“听说莞贵人自被皇上训斥后,倒没再明着追查沈答应的事,只是碎玉轩的人,近来总在暗中打听周宁海的行踪,还去太医院附近转了几次。”
“哦?”安陵容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笑意,带着几分冷意,“皇上皇后都把话封死了,她倒还不死心。”她抬眼看向崔槿汐,“你说这事,咱们要不要和华贵妃知会一声?”
崔槿汐却摇了摇头, “咱们能查到的,华贵妃那想必早就查到了。这事左右跟咱们咸福宫没关系,娘娘若是去华贵妃面前说,反而把自己给卷进去了。”
“可华贵妃娘娘对我毕竟有知遇之恩。若是能帮她……”
“小主,这事一直都是皇上和皇后娘娘在压着,有这两个人帮着华贵妃,哪里又需要咱们多事。倘若小主卷进去,被莞贵人嗅到了什么蛛丝马迹,反而是给华贵妃找了麻烦不是吗?”
安陵容点了点头,“你说的没错,倒是我糊涂了。”
待崔槿汐退下,安陵容独自坐在榻上,望着香炉中袅袅升起的烟,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榻边的锦缎。鹅梨帐中香的甜腻气息,让她想起沈眉庄去世后,宫中人各异的神色。皇上的讳莫如深,皇后的温和体恤,还有甄嬛眼底藏不住的悲愤。她轻轻哼了一声,眼底闪过一丝冷意,甄嬛想查真相?这深宫里的事,从来都由不得她做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