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
营地里的狂欢还在继续。马蹄铁的首战告捷（虽然对手是帮自带debuff的倒霉蛋）极大地提振了士气，人们围着那些缴获的、钉着失败品马蹄铁的战马评头论足，笑声和议论声此起彼伏，仿佛过年一样。
朱元璋心情大好，亲自指挥着清点战利品。除了十几匹还能挽救一下的战马（需要重新钉掌），还有一些虽然破旧但还算完整的皮甲、兵器，以及从俘虏身上搜刮出来的一点干粮和散碎银钱。东西不多，但在物资匮乏的当下，蚊子腿也是肉。
朱标被朱元璋那几下“爱的拍拍”拍得肩膀生疼，龇牙咧嘴地揉着肩膀，心里却松了口气。看来这关又混过去了，而且似乎混得还不错？老爹看起来完全被实战效果说服了，暂时应该不会深究“铁鞋”创意的来源了。
他正琢磨着能不能趁机讨点好处，比如申请以后不吃那硬饼子糊糊了，就瞥见那个被俘的元兵小头目被两个士兵粗鲁地押向临时看管俘虏的角落。
就在那一瞬间，那个原本耷拉着脑袋的俘虏猛地抬起头，目光如同淬毒的匕首，极其怨毒地死死剜了朱标一眼！那眼神里的恨意是如此浓烈和赤裸，让朱标浑身一僵，如坠冰窟！
紧接着，一句生硬、低沉却充满诅咒意味的汉话飘了过来，几乎被周围的喧闹淹没，却清晰地钻进了朱标的耳朵：
“妖童！坏我大事！佛爷……绝不会放过你的……”
佛爷？
朱标的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攥紧了！又是这个词！刚才情急没细想，现在再次听到，结合那怨毒的眼神，一股强烈的不安感瞬间攫住了他！
这不像是一个普通溃兵会说的话！更像是一种……诅咒？或者某种警告？“坏我大事”？他们有什么大事？难道这股溃兵不是偶然遇到的？那个“佛爷”又是什么人？听起来像是个宗教头目或者神秘组织的首领？
他穿越过来才几天？怎么就惹上这种听起来就不好惹的神秘势力了？还“绝不会放过你”？大哥，我就是个提议给马穿鞋的啊！至于吗？！
朱标感觉自己刚放松的神经又猛地绷紧了，后脖颈子凉飕飕的，仿佛暗处真有一双眼睛在盯着他。
（承）
清点工作还在继续。战利品被一堆堆分门别类放好，俘虏们被捆结实了扔在一旁。徐达、汤和等参与战斗的将士们则围在朱元璋身边，兴奋地汇报着细节，等着论功行赏。
朱元璋听着汇报，脸上带着笑意，显然对这次小胜很是满意。他大手一挥，准备按照惯例，将战利品的一部分直接赏赐给有功的将士。
就在这时，朱标看着那堆战利品，脑子里那个来自现代的灵魂又忍不住开始“多管闲事”了。
他注意到，赏赐的过程有点……粗糙和随意。朱元璋基本就是凭印象和心情，指着那堆东西说“徐达功劳大，多拿点”、“汤和也不错，那副皮甲给你”、“这几个兄弟也辛苦了，一人分点钱”，虽然大体公平，但缺乏一个清晰的标准。
而且，那些受伤的士兵，虽然也得到了抚慰和优先救治，但在战利品分配上，似乎并没有得到额外的倾斜。那些战死的士兵……他们的家人能得到的抚恤，恐怕就更微薄和不确定了。
朱标心里有点不是滋味。他知道乱世之中资源有限，能做到这样已经不错了。但来自现代的那种“精细化管理的”和“制度保障”的观念，还是让他觉得有点别扭。
一个念头冒了出来：能不能……稍微优化一下？弄个简单点的“绩效评估”和“分配方案”？让功劳和赏赐更透明，更能激励士气，也更能照顾到伤者和死者家属？
这个念头很危险。这等于是在质疑和干预老爹的权威和军队的管理方式。但他又有点忍不住，总觉得明明可以做得更好……
他犹豫再三，还是蹭到了朱元璋身边，拽了拽他的衣角。
朱元璋正高兴呢，低头见是儿子，语气难得温和：“咋了标儿？也想要战利品？看上啥了，爹赏你！”
朱标摇摇头，努力组织着语言，尽量让自己的话听起来像是小孩子的“好奇”和“不懂事”，而不是指手画脚：“爹……我就是有点好奇……徐达叔叔功劳最大，是该多拿……那……那受伤的李叔叔，胳膊被砍了一刀，他拿的和没受伤的王叔叔一样多……这样对吗？还有……还有那个牺牲的张叔叔……他家里……”
他话没说完，声音越来越小，因为朱元璋脸上的笑容渐渐收敛了，周围徐达、汤和等人的说笑声也停了下来，都有些诧异地看着他。
气氛一下子变得有些安静和尴尬。
（转）
朱元璋看着儿子，眉头微微皱起。他没想到朱标会问出这个问题。赏罚分明是他带兵的基本原则，自认为做得还算公平，从未有人提出过异议。这小子……是在质疑他？
但他看着朱标那纯粹是好奇和疑惑（假装）的眼神，又不像是故意的。而且，这话细想起来……似乎也有点道理？
徐达率先反应过来，他性格耿直，哈哈一笑打圆场：“大哥，标儿这是心疼受伤和战死的兄弟呢！心思细腻，是好事！”
汤和也附和道：“是啊大哥，标儿不说没注意，这么一说，好像受伤的兄弟是多流了血，赏赐上是该有点区别？”
其他几个将领也若有所思地点头。他们自己打仗勇猛，不怕死，但也希望万一自己受伤或战死，家人能得到更好的保障。只是以前没人敢提，也没形成规矩。
朱元璋沉默了片刻。他带兵讲究的是恩威并施，靠的是个人威望和兄弟义气，确实没有建立起一套非常精细和制度化的奖罚抚恤体系。现在被儿子这么天真地一问，反而暴露了这个短板。
他没有生气，而是陷入了沉思。目光再次落在朱标身上，眼神变得有些不一样。这小子，脑袋里装的东西真是五花八门，一会儿是马蹄铁这种奇技淫巧，一会儿又关心起赏罚制度这种根本问题了？这难道也是“宿慧”？
他沉吟着开口：“那依你看，该怎么分，才算更对？”
朱标心里一紧，知道关键时刻来了。他赶紧摇头，摆出一副“我啥也不懂我就是瞎问”的表情：“孩儿不知道……就是瞎想的……可能……可能打仗前就说好，砍一个敌人头赏多少，缴获一匹马赏多少，受了轻伤赏多少，受了重伤赏多少，战死了抚恤家里多少……这样大家是不是就更清楚，打起来也更拼命？分东西的时候也不会吵……”
他尽量用最朴素、最直白的话，描述了“计件工资”和“伤亡保险”的雏形……
朱元璋、徐达等人听得眼睛渐渐亮了起来！
提前定好规矩！明码标价！这样赏罚确实更清晰，更能激励士气，也更能减少分配时的矛盾和不确定性！尤其是对伤亡者的抚恤，形成定例，也能让将士们更无后顾之忧！
这想法……看似简单，却直指要害！而且非常实用！
“好！说得好！”朱元璋猛地一拍大腿，眼中精光闪烁，“就这么办！徐达，汤和，你们几个，现在就商量一下，把这赏罚抚恤的章程，给俺弄个条陈出来！要细！要清楚！以后就照这个来！”
“是！大哥！”徐达等人兴奋地应下，立刻围到一起开始讨论起来，看向朱标的目光又多了几分惊奇和佩服。这小公子，真是啥都懂点啊！
（合）
一场可能的尴尬，瞬间转化为了制度建设的动力。朱元璋看着被众人围着的、正在热烈讨论章程的将领们，心情更加复杂。他再次看向朱标，眼神中的赞赏已经毫不掩饰，甚至带上了一丝难以言喻的……依赖？
这个儿子，仿佛一个无尽的宝藏，总能在他需要的时候，冒出恰到好处的点子，解决实际问题。这种价值，已经远远超出了一个普通孩童，甚至超出了一个聪明继承人的范畴。
他忍不住又揉了揉朱标的脑袋，语气带着前所未有的温和：“标儿，你真是爹的……福将。” 他本来想说“福星”，但觉得“星”字太玄，改成了更实在的“将”。
朱标被夸得有点不好意思，心里却暗暗警惕：风头太盛了！得收敛！得藏拙！
然而，还没等他这口气松完，负责审讯俘虏的亲兵队长面色凝重地快步走来，对朱元璋低声禀报：“朱公，那个俘虏头目……咬舌自尽了。”
朱元璋眉头一拧：“死了？问出什么没有？”
亲兵队长脸色更加难看：“死前……他就反复念叨几句胡话……说什么‘佛爷降罪’、‘白莲重生’、‘妖童乱世，必遭天谴’……其他的，什么都没说。”
佛爷！白莲！
这两个词如同惊雷，在朱标耳边炸响！
朱元璋的脸色也瞬间阴沉下来，目光锐利如刀：“白莲教？这群阴魂不散的妖人！”
朱元璋猛地转头，目光如电般射向朱标，那眼神中充满了震惊、警惕和一丝前所未有的凝重！白莲教！元末最着名的民间秘密宗教之一，以“明王出世”、“弥勒降生”为口号，屡屡发动起义，势力庞大且行事诡异莫测！那个俘虏临死前的诅咒……“佛爷”、“白莲”、“妖童”……难道朱标的“异常”，已经被这种可怕的势力盯上了？！他们想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