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保保最后的挣扎,在明军绝对的优势兵力和完善的战术配合下,终究化为了泡影。
那支寄予厚望的怯薛卫队,在冯参将的阻击和后续明军的包围下,死战不退,最终全军覆没,无一生还。而左右两翼试图向中军靠拢的北元部队,也被李文忠、徐达等部分割包围,各自为战,覆灭只是时间问题。
败局已定。
王保保望着身边越来越少的亲卫,以及如同铁壁合围般不断压缩过来的明军阵线,脸上充满了不甘、愤怒以及一丝英雄末路的悲凉。他自负雄才,纵横草原多年,没想到今日竟会败得如此彻底。
“大王!再不走就来不及了!”仅存的几名将领围在他身边,声嘶力竭地劝道。远处,明军的旗帜已经越来越近,甚至可以看清那些明军士兵脸上冰冷的表情。
王保保猛地一拽马缰,调转马头,看向北方,那里是他来的方向,也是他最后的退路。“走!”
他不再犹豫,在数百名最忠诚的亲卫骑兵拼死护卫下,如同一支绝望的箭矢,向着包围圈相对薄弱的西北方向发起了决死的冲锋。他们不再恋战,只求突围,用战马和血肉之躯,硬生生在明军的包围网上撕开了一道口子。
“王保保要跑!”有明军将领高呼。
“追!”徐达和李文忠几乎同时下达了命令。无数明军骑兵如同嗅到血腥味的狼群,蜂拥着追了上去。
朱标在山坡上,看着那支小小的、决绝的骑兵队伍,在千军万马的围追堵截中,左冲右突,不断有人落马,不断有人被淹没,但那杆代表着王保保的王旗,却依旧在风雪中顽强地向前移动。
他知道,想要留下王保保这样的枭雄,极其困难。他对地形的熟悉,其部下的悍勇,以及这恶劣的天气,都成为了他逃生的助力。
追击的队伍渐渐远去,没入了风雪弥漫的远方。而百眼泉主战场的厮杀声,则逐渐平息下来。失去了指挥核心的北元军队,要么跪地请降,要么被分割歼灭,抵抗变得零星而无力。
雪,不知何时小了一些。但风依旧寒冷,卷动着战场上浓重的血腥气,扑面而来。
朱标驱动战马,在亲卫的护卫下,缓缓走下山坡,进入这片刚刚经历了一场决定性胜利的战场。
眼前的景象,远比远观更加触目惊心。尸横遍野,血流漂涌。洁白的雪地被无数脚印、马蹄和鲜血践踏得一片狼藉,呈现出一种令人作呕的暗红色。折断的兵刃、破损的旗帜、倒毙的战马随处可见。伤者的呻吟声、垂死者的哀鸣声,在风中飘荡,如同地狱的挽歌。
许多明军士兵正在军官的指挥下,打扫战场。他们收殓同胞的遗体,收缴敌人的兵甲,看管垂头丧气的俘虏。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疲惫,以及一种劫后余生的茫然,还有胜利带来的些许亢奋。
朱标看到一名年轻的明军士兵,抱着一名年长士卒的尸体,无声地流泪。他看到一名军医正在雪地里,徒劳地试图挽救一名腹部被剖开、肠子都流出来的重伤员。他看到缴获的北元辎重堆成了小山,也看到己方阵亡将士的遗体被一具具抬走,排列得整整齐齐。
胜利的喜悦,在此刻被这惨烈的现实冲淡了许多。这就是战争的代价。一将功成万骨枯。
他勒住马,默默地看着这一切。寒风卷起他玄色大氅的衣角,猎猎作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