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日后,明军班师回朝。虽然没能彻底消灭王保保,但野狐岭大捷已经重创北元主力,至少可以保北疆数年安宁。出征时的十万大军,如今只剩下九万余人,许多熟悉的面孔永远留在了北方。行军路上,朱标特意下令放慢速度,让伤员能够跟上队伍。每当路过城镇,他都会亲自去看望安置在那里的重伤员。
回师路上,朱标没有乘坐马车,依然与士卒同行。所经州县,百姓箪食壶浆,夹道相迎。在真定府,一个老农执意要将自家唯一的老母鸡献给太子,朱标婉言谢绝,反而赏了老农一匹绢帛。老人家,这鸡您留着下蛋,给孙儿补身子。朱标温声道,我军将士出征,为的就是让百姓过上好日子。老农热泪盈眶,连连叩首。看着这些淳朴的百姓,朱标更加坚定了改革的决心。只有国富民强,才能永保太平。
这日途经济南府,朱标特意去看望了阵亡将士的家属。在一个简陋的院落里,一个老妇人拉着他的手泣不成声:我儿死得其所,只求殿下多为百姓做主。老妇人的儿子陈小二,就是那个在野狐岭为他挡箭的亲兵。朱标注意到院子里还有个七八岁的小女孩,怯生生地躲在门后。这是小二的女儿,老妇人抹着眼泪,她娘去得早,如今爹也没了...朱标蹲下身,从怀中取出一块糖递给小女孩:以后你就是我的侄女,我会让你读书识字,长大成才。他当即下令地方官,免除阵亡将士家属三年的赋税徭役,并拨专款修建义学,专门收容阵亡将士的子女。
一个月后,大军回到金陵。时值早春,秦淮河畔杨柳依依,但迎接的队伍却庄严肃穆。朱元璋亲率文武百官出城相迎。看到儿子风尘仆仆但目光坚毅的样子,老皇帝欣慰地点了点头。他注意到朱标瘦了,也黑了,但眉宇间多了几分沉稳。在朱标身后,凯旋的军队迈着整齐的步伐,虽然人人面带疲惫,但军容整肃,旗帜鲜明。
儿臣幸不辱命。朱标单膝跪地,双手奉上缴获的王保保帅旗。那面绣着金狼的旗帜在春风中微微飘动,象征着这场来之不易的胜利。
起来吧。朱元璋扶起儿子,仔细端详着他脸上的风霜,这一战,打出了大明的威风!朕已经下旨,在午门外立碑纪功。他环视在场的文武百官,声音洪亮:太子此战,扬我国威,壮我军魂,当为天下楷模!
凯旋典礼上,朱元璋大赏三军。阵亡将士追封爵位,存活者各有封赏。朱标作为主帅,加封抚军大将军,节制北方军事。当朱标亲自为立功将士颁发赏银时,校场上响起震天的欢呼声。一个失去左臂的士兵用右手接过赏银,热泪盈眶:殿下,俺这条胳膊丢得值!朱标拍拍他的肩:好好养伤,大明还需要你这样的勇士。
当晚宫中设宴,朱标却没什么胃口。他脑海中不时闪过战场上的画面,那些牺牲的将士,那些期盼的百姓...特别是那个为他挡箭的年轻士兵,临终前还在说殿下保重。他独自走到殿外,望着北方星空,心中百感交集。这时,徐达悄然来到他身边:殿下可是在想阵亡的将士?朱标点点头:我在想,这一场胜利用近万将士的性命换来,到底值不值得。徐达沉默片刻,道:殿下,战场上没有值不值得,只有该不该打。这一战若不打,将来死的人会更多。
怎么,打了胜仗还不开心?朱元璋不知何时来到他身边,手中端着酒杯。
朱标摇头:儿臣只是在想,这一战虽然赢了,但北伐大业尚未完成。王保保逃往漠北,迟早还会卷土重来。而且...他压低声音,我军火器虽利,但装填太慢,面对骑兵冲锋还是很吃力。儿臣这一路都在想,该如何改进武器装备,如何训练新兵...
你有这个心就好。朱元璋拍拍儿子的肩,不过打仗要循序渐进,治国更是如此。你先好好休息,来日方长。他意味深长地看了看胡惟庸等人的方向,朝中还有不少事等着你处理。浙西案虽然了结,但吏治整顿才刚刚开始。
宴会结束后,朱标回到东宫。徐妙锦早已等候多时,见他安然归来,眼中含泪:殿下瘦了。她奉上一碗参汤,这是我亲手熬的,殿下趁热喝。朱标接过汤碗,注意到她的手指上贴着膏药,显然是熬汤时烫伤了。
无妨。朱标微笑,这一战,让我明白了很多事。他望着书房墙上悬挂的北疆地图,目光深邃。北伐还没有结束,他的征程,才刚刚开始。他暗暗发誓,一定要建立一个让百姓安居乐业,让将士不再白白牺牲的太平盛世。窗外,一轮明月高悬,清辉洒满庭院,仿佛在见证着这个年轻储君的誓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