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围隐患的肃清,如同为栖霞谷穿上了一层坚韧的外壳,使得李参将试图从侧翼或通过本地部落渗透的图谋接连受挫。然而,这位来自昆明的参将并非易与之辈,在经历了初期的试探和失利后,他迅速调整了策略,决定不再纠结于奇袭和侧击,而是回归最根本、也最残酷的战术——长期围困,釜底抽薪。
他下令部队在栖霞谷外围所有主要出入通道上,选择险要之处,修建坚固的营垒和哨卡,彻底封锁山谷。同时,派出多支精锐小队,日夜不停地巡逻、设伏,切断栖霞谷与外界,尤其是与黑齿部等少数仍保持联系的盟友之间的物资通道。他的目的很明确:不急于强攻,而是要利用兵力优势和后勤优势,将栖霞谷这头困兽活活耗死、饿死!
这一招,确实击中了栖霞谷的软肋。
尽管之前通过与黑齿部的贸易获得了一些补给,自身也开垦了少量土地,但对于近两千人而言,这点产出不过是杯水车薪。官军的严密封锁,使得外界的粮食、盐铁、药品再也无法运入。谷内存粮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减少,很快就再次回到了每日稀粥野菜度日的窘境。
更糟糕的是,药品的断绝使得伤员的状况急剧恶化,原本一些可以控制的轻伤也因为缺乏药物治疗而感染溃烂,死亡率陡增。悲观的氛围再次笼罩山谷,士气不可避免地下滑。
朱文奎面临着前所未有的压力。坚守,意味着坐以待毙;突围,外面是层层设防、以逸待劳的官军,胜算渺茫。
“统领,不能再这样下去了!”雷豹性情最急,找到朱文奎,声音沉闷,“弟兄们都快饿得拿不动刀了!与其饿死在这山谷里,不如冲出去,跟官军拼个鱼死网破!”
早昆和刀孟虽然没说话,但眼神中也流露出类似的躁动。持续的饥饿和看不到希望的坚守,正在消磨这些悍勇头领的耐心。
朱文奎站在栖霞谷最高处,望着谷外官军连绵的营垒和巡逻的火把,眉头紧锁。他何尝不知情况危急?但贸然突围,正中李参将下怀。
“拼?拿什么拼?”朱文奎的声音冷静得近乎冷酷,“弟兄们饿着肚子,能冲破几道防线?李参将巴不得我们出去送死。”
“那怎么办?难道真在这里等死?”雷豹急道。
朱文奎沉默良久,眼中闪过一丝决绝的光芒:“李参将想困死我们,是仗着他有源源不断的后勤补给,从永平哨,乃至从更后方的昆明运来。我们打不破他的包围圈,但或许……可以打断他的粮道!”
釜底抽薪!攻击官军的后勤线!
这个想法极其大胆,也极其冒险。官军的粮道必然有重兵护卫,且深入敌后,一旦失手,有去无回。
“谁去?”早昆问道,这是最关键的问题。
朱文奎的目光扫过众人,最终停留在沈舟身上:“沈先生,你心思缜密,善于谋划。此次行动,非勇猛可成,需智取。我意,由你挑选一批机敏果敢、熟悉山林的弟兄,组成一支奇兵,绕过官军正面防线,寻找其粮道,伺机焚毁其粮草囤积点!不必恋战,一击即走!”
他又看向雷豹和刀孟:“雷将军,刀孟土司,你二人在沈先生行动期间,需在谷内组织几次佯动,做出试图强行突围的假象,吸引李参将的注意力,为其创造机会。”
这是一个风险极高的计划,将希望寄托于一支深入敌后的小队身上。但这也是目前打破僵局唯一的可能。
沈舟深吸一口气,没有推辞:“属下领命!必竭尽全力,寻得敌之粮道,焚其粮草!”
雷豹和刀孟也抱拳应诺。
计划迅速制定。沈舟从各部中挑选了五十名最精干、最擅长山地潜行和生存的勇士,携带火油、弓弩和仅存的少量干粮,在一个没有月亮的夜晚,悄无声息地从一条连官军都未曾发现的隐秘兽径,滑出了栖霞谷,如同水滴融入大海,消失在茫茫夜色之中。
栖霞谷的命运,乃至朱文奎能否真正站稳脚跟,都系于这五十人身上。一场关乎生死存亡的豪赌,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