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内,许鹤闲独自静坐,温润如玉的面庞在阴影下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当曾佩佩推门而入的刹那,他眸中瞬间燃起难以抑制的惊喜火焰,仿佛枯井重获甘霖。
“我来了,放人!”曾佩佩声音冷冽如极地寒风,没有丝毫温度。望乡城的灵体形态下,他融合林澜溪残魂的容颜愈发惊心动魄,却也冰封了所有属于曾佩佩的柔软,只剩下属于林澜溪的决绝与疏离。
许鹤闲贪婪地凝视着这张既熟悉又陌生的脸,压下翻涌的心绪,温声道:“自然。”他抬手轻挥,禁锢解除。曾敬亭等人如蒙大赦,强忍惊惧快步走出,与门口的吴砚舟、孟殊文眼神交汇,尽在不言中。
“走!”孟殊文低喝,不容置疑。五处成员毫不迟疑,身影迅速淡化,脱离望乡城这险恶之地。修行室二楼,只剩下对峙的双方。
青光撕裂望乡城混乱的天空,吴砚舟与曾佩佩的身影骤然出现在“静心斋”修行室残破的门前。孟殊文微微颔首,目光锐利地扫过四周,低声道:“人已放走,安全下线。里面只有他。”他下巴朝紧闭的房门示意。
许鹤闲的目光始终锁在曾佩佩身上,带着近乎卑微的恳求:“澜溪,我只想与你说几句话。可否……”他看向如临大敌的吴砚舟和孟殊文,“请二位门外稍候?我以道心起誓,绝不伤害她分毫。”
“道心?”吴砚舟嗤笑出声,一步挡在曾佩佩身前,指尖剑丸嗡鸣,“你的誓言在林澜溪被献祭时,可曾护住他分毫?废话少说,要么现在滚,要么——战!”炼神境七层巅峰的气势轰然爆发,青碧灵力如怒涛席卷,将许鹤闲温和表象下深藏的炼神境巅峰威压硬生生顶了回去!
许鹤闲被吴砚舟毫不留情的揭穿刺得面色微白,眼中痛苦之色更浓。他看向曾佩佩,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澜溪,你也不信我了吗?当年与素嫣……是她刻意误导!我心中从未……”
“许鹤闲!”曾佩佩打断他,声音平静得可怕,剔透的眸子像结了冰的湖面,“第一,我是曾佩佩,林澜溪早已死在祭坛之上!第二,收起你这副情深不悔的嘴脸,令人作呕!”他嘴角勾起一抹冰冷至极的弧度,“没有素嫣,也会有别人。你不过是想摆脱林澜溪的‘束缚’,又不敢直说,便借那蠢女人的手演了一出好戏,逼她主动离开。你既厌弃她的强势,又贪恋她的扶持,虚伪至极!”
每一个字都像淬毒的冰锥,狠狠扎进许鹤闲的心脏。他脸色煞白,身形晃了晃,仿佛支撑他的某种信念正在崩塌。他张了张嘴,想辩解当年他临祭前寻他,他避而不见是身不由己,是宗门封锁消息……
“够了!”曾佩佩厉声喝止,眼中是洞穿一切的冰冷,“若你真有半分情意,若你知晓宗门决定,你会如何?痛哭流涕?然后继续服从命令,眼睁睁看着我们一峰被血祭?!”她向前一步,无形的压力竟让许鹤闲下意识后退,“你只会躲得更远!因为你懦弱!你不敢面对无法改变结局的无力,更不敢面对林澜溪的绝望!事到如今,惺惺作态给谁看?难道你会为了林澜溪,去杀当年做决定的长老复仇吗?!”
“我……”许鹤闲如遭雷击,所有辩解堵在喉间。曾佩佩(林澜溪)太了解他了,了解他骨子里的权衡利弊与懦弱自保。
“澜溪,你变了……”他艰涩开口,仿佛第一次真正看清眼前的人,“你以前不会如此……”
“是林澜溪瞎了眼!”曾佩佩声音陡然拔高,带着玉石俱焚的决绝,“如今看清了,只愿你放过她的残魂,也放过你自己!别再玷污她记忆中那点可怜的情分了!你根本不配!”
“不是这样的!”许鹤闲猛地抬头,眼中痛苦化为近乎疯狂的执念,那两团火焰熊熊燃烧,“以前是我错了!澜溪,跟我回去!我会证明给你看!”话音未落,他藏在衣服下的手指猛然掐诀!
嗡——!
整个修行室二楼地面、墙壁、天花板瞬间亮起无数繁复交错的冰蓝色阵纹!三十六道寒玉般的光柱冲天而起,刹那间交织成一座坚不可摧的寒冰囚笼!凛冽刺骨的寒意与强大的空间禁锢之力瞬间笼罩曾佩佩!
“佩佩小心!是‘玄冰锁灵阵中阵’!”吴砚舟厉喝示警,人已如离弦之箭撞入阵中!他早有防备,在阵纹亮起的瞬间,手中剑丸已化作一道撕裂空间的青虹,精准无比地刺向阵法核心一处隐晦的节点!轰然巨响中,最外层的禁锢光幕应声破碎!
然而,阵中有阵!内层更复杂、更强大的阵纹光芒大盛,冰寒锁链凭空凝结,毒蛇般缠向曾佩佩四肢!
“这就是你的‘不伤害’?!”曾佩佩怒极反笑,眼中最后一丝对过往的复杂彻底湮灭,只剩下滔天杀意!她不再犹豫,双手结印狠狠拍向自己心口!
“噗!”一口蕴含着本命精元的鲜血狂喷而出!鲜血并未落地,而是诡异地悬浮在他身前,勾勒出一个古老的血色符印!
“以我精血,祭我灵刀!封印——开!”曾佩佩厉叱,声震屋瓦!
轰隆!
一股凶戾狂暴、仿佛来自远古洪荒的恐怖气息骤然爆发!刺目的血光瞬间充斥整个房间,将玄冰阵的蓝芒都压得黯淡下去!一柄薄如蝉翼、弯如血色弦月的巨大长刀,裹挟着斩断一切的锋锐与滔天怨气,自曾佩佩体内缓缓抽出!刀身殷红如血,嗡鸣震颤,仿佛一头被囚禁万载的凶兽重见天日,发出震魂摄魄的欢鸣!
鹤闲刀!
与此同时,许鹤闲腰间那柄从未出鞘的长剑(红素剑)竟也发出清越激昂的剑鸣,剧烈震颤,透出难以言喻的喜悦与共鸣!刀剑齐鸣,仿佛跨越生死与背叛的悲怆咏叹!
“鹤闲刀!你疯了!”许鹤闲目眦欲裂,看着曾佩佩因强行解封而瞬间萎靡的气息和嘴角不断溢出的鲜血,惊恐嘶吼,“以你现在的修为解封会死的!停下!”
“死?”曾佩佩单膝跪地,以刀拄身,脸色惨白如金纸,却仰起头,露出一个染血的、决绝到令人心颤的笑容,“我曾佩佩,宁为玉碎——”他死死盯着许鹤闲,一字一顿,“也绝不与你同归!”
刀锋所指,杀意凌霄!
“破!”吴砚舟的怒喝与一道撕裂内层阵法的煌煌剑光同时抵达!剑光直取许鹤闲咽喉!
许鹤闲心神俱震,失魂落魄。曾佩佩那宁死不屈的眼神和鹤闲刀狂暴的悲鸣,彻底击溃了他最后的心防。面对吴砚舟这必杀一剑,他竟不闪不避,眼中只剩下曾佩佩染血的身影。
千钧一发之际,他腰间红素剑自主爆发出护主清光,勉强挡开剑锋!许鹤闲借着反震之力,身体猛地向后一仰,双手疯狂结印,周身空间剧烈扭曲波动!
“澜溪——!”他发出一声不甘又绝望的嘶吼,身体瞬间变得虚幻透明,如同被强行抹去的画像,在剑光及体前一刻,彻底消失在原地!
强行下线!以灵体状态在望乡城如此仓促脱离,凶险万分!
“咳……”曾佩佩再也支撑不住,又是一大口鲜血喷在鹤闲刀殷红的刀身上,身体软软倒下。孟殊文早已抢上前,双掌蕴含磅礴生机与精纯水元之力,毫不吝啬地按在曾佩佩后心,全力压制那狂暴的反噬。
修行室内一片狼藉,残留的阵纹光芒明灭不定,寒气与尚未散尽的凶戾刀气交织弥漫。鹤闲刀静静躺在曾佩佩身侧,刀身血光流转,嗡鸣已歇,却依旧散发着令人心悸的锋芒。
吴砚舟收起剑丸,迅速检查四周,确认许鹤闲气息彻底消失,才松了口气,连忙蹲到曾佩佩身边,看着他苍白如纸的脸和嘴角刺目的鲜红,又心疼又愤怒:“这疯子!下次见面,定要将他碎尸万段!”
孟殊文神色凝重,源源不断的温和灵力渡入曾佩佩体内,修补着他强行解封鹤闲刀造成的经脉撕裂与本源震荡。“反噬极重,伤及根本,需立刻回去静养,长时间闭关。”
曾佩佩在孟殊文的灵力支撑下缓过一口气,艰难地睁开眼,第一句话却是:“五处的人……都安全了?”得到吴砚舟肯定的点头后,他紧绷的心弦才真正放松,疲惫地闭上眼,“那就好……若因我连累他们,我万死难赎。”
他喘息片刻,再睁眼时,眸中只剩下冰冷坚毅的火焰:“回去……我要闭关。冲击炼神境中期……不,更高!”他挣扎着看向地上那柄饮了他精血的妖异长刀,“下次……我定要亲手,用这把鹤闲刀,斩下他的头颅!”
为了林澜溪的血海深仇,也为了今日这逼迫之恨,更为了地球不容侵犯的未来!
许鹤闲,已成他必杀名单上的第一人!
吴砚舟小心地拾起鹤闲刀。刀身入手微沉,一股凶戾却又带着奇异亲近感的波动传来。他郑重地将刀放在曾佩佩手中:“好!我们一起变强!他跑得了这次,跑不了下次!地球最强之名,可不是摆设!”
三人不再停留。孟殊文背起虚弱的曾佩佩,吴砚舟持剑在前开路,迅速离开这片是非之地。楼下,那老板依旧惊魂未定地缩在柜台后,看着他们消失的背影,才敢大口喘气,浑然不知自己脚下木梁深处,那颗名为“湮灭者”的致命造物,正随着孟殊文的远离而悄然解除激活状态。
望乡城的混乱仍在继续,而地球的利剑,已在此刻磨砺得更加锋利。下一次出鞘,必将饮尽仇寇之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