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阳光透过百叶窗,在崭新的“逍遥渔业有限公司”办公室地板上,切割出明暗相间的条纹。
空气里还残留着一丝新装修的味道,混合着海风特有的咸涩,形成一种独属于海滨创业公司的朝气。
王胖子正手脚并用地向林凡展示他设计的公司吉祥物——一只卡通化的、戴着斗笠笑容可掬的胖头鱼。
“凡哥,你看,‘渔小闲’,这名字怎么样?寓意咱们钓鱼人闲情逸致,又能年年有余!”王胖子满脸得意。
林凡看着平板电脑上那圆滚滚的造型,忍不住莞尔:“创意不错。不过胖子,咱们的当务之急,可不是吉祥物。”
他走到白板前,上面还残留着上次讨论“鬼牙礁”航线的记号。林凡拿起笔,在上面划掉了“航线规划”,重新写下了几个大字:技术壁垒与可持续发展。
“公司成立了,渠道有赵老板兜底,直播和渔具销售有胖子你负责,出海有海叔掌舵。”
林凡转过身,目光沉静地看向王胖子,“但我们不能一直停留在‘狩猎’阶段。靠天吃饭,风险太大;靠我个人的……经验,天花板也太低。”他巧妙地将“系统”二字咽了回去。
王胖子收敛了玩笑神色,挠了挠头:“这倒是。咱们现在高端货源是独一份,但总不能每次都指望凡哥你钓上金枪鱼吧。”
“没错。”林凡用笔点了点白板,“我们需要建立自己的护城河。比如,深海鱼的长途活体运输保鲜技术,特定高价值鱼种的生理习性研究,甚至……未来生态渔场的构想。这些,需要专业的人来做。”
王胖子眼睛一亮:“你是说……苏晴博士?”
林凡点头,眼神坚定:“我们必须请她加盟。哪怕先从技术顾问做起。我们的实践,需要她的理论来指引和升华;她的研究,也需要我们这片独一无二的‘试验田’。”
与此同时,市水产研究所的一间实验室内,苏晴正对着显微镜下的鱼类鳞片样本记录数据。
她穿着一尘不染的白大褂,头发一丝不苟地挽在脑后,神情专注而清冷。助手递过来一份报告。
“苏博士,这是上周送检的那批东星斑的组织切片分析结果,活性物质含量远超普通养殖个体,非常奇特。”
苏晴接过报告,仔细浏览着数据,秀眉微蹙。
又是林凡送来的样本。
这个男人,似乎总能弄到这些处于理论巅峰状态的极品渔获。
她想起之前合作“逍遥竿”时,林凡那些天马行空却又直指核心的构想,以及他对于海洋那种近乎本能的深刻理解。
这让她一贯信奉数据和逻辑的内心,产生了一丝难以言喻的好奇。
林凡的行动力极强。下午,他便约了苏晴在研究所附近一家临海的安静咖啡馆见面。
窗外是波光粼粼的海面,几艘渔船正缓缓归航。
苏晴到的时候,林凡已经点好了一杯她偏爱的黑咖啡,自己面前则是一杯清茶。
“恭喜林总,公司正式启航。”苏晴落座,语气礼貌而疏离。
林凡笑了笑,将一份装订好的文件推到她面前:“苏博士,客套话我就不多说了。这是我们‘逍遥渔业’目前的核心业务流水,以及与望海楼签订的初步战略合作协议副本。”
苏晴有些意外,没想到林凡如此直接。她翻开文件,里面清晰地罗列着近期高端渔获的销售数据,特别是那条黄鳍金枪鱼带来的轰动效应和巨额收益,以及未来稳定的供货预期。
数据扎实,前景清晰。这不像是一个钓鱼爱好者的玩票,而是一家有着明确商业模式的初创企业。
“数据很漂亮。”苏晴合上文件,客观地评价,“但这似乎……与我的研究方向关系不大。”
“关系很大。”
林凡身体微微前倾,目光诚恳,“苏博士,我们目前最大的优势,是能获取顶级的、野生的深海资源。但这也是我们最大的瓶颈——如何让这些资源的价值最大化,并且可持续?”
他顿了顿,抛出了具体问题:“比如,东星斑离水超过二十四小时,鲜度会急剧下降。我们能否研发一套针对性的低温休眠运输方案,将它的最佳食用窗口延长到七十二小时?再比如,我们在鬼牙礁海域发现了一种深海鳕鱼,肉质极其鲜美,但对其洄游路线、繁殖习性一无所知,能否进行标记追踪研究?”
这些问题,每一个都精准地戳在苏晴的研究兴趣点上。
她常年待在实验室,获取如此鲜活、顶级且多样的研究样本并非易事。而林凡,仿佛手握着一座移动的海洋生物宝库。
“这些都是非常有价值的课题。”苏晴的语气缓和了些,“但是林总,我在研究所有自己的项目……”
“我理解。”
林凡打断她,显然早有准备,“我并非邀请您放弃研究所的工作。我希望以一种更灵活的方式合作——特邀技术顾问。您不需要坐班,只需要为我们提供战略性的技术指导,解决我们遇到的具体技术痛点。我们可以按项目支付顾问费,或者,”林凡抛出了一个更具诱惑力的方案,“我们共同申请市级或省级的海洋科技产学研项目,以‘逍遥渔业’作为成果转化基地,研究所作为技术支撑单位。甚至,在未来条件成熟时,我们可以共同成立‘海洋生态与资源可持续利用联合实验室’。”
联合实验室!
苏晴的心猛地一跳。
这已远超一份简单兼职的范畴,这是一个能为她的学术研究开辟全新天地的平台。
将理论应用于实践,解决真实世界的产业问题,并可能创造出巨大的经济与社会价值,这正是她攻读博士时的初心。
她沉吟片刻,没有立即回答,而是提出了一个尖锐的问题:“林总,我欣赏你的远见。但渔业,终究是一个依赖资源的行业。你的这些规划,是建立在你能持续获得这些稀有渔获的基础上。你如何保证这一点?或者说,你的信心究竟从何而来?”
这是一个关键问题,直指核心。林凡不能透露系统,他必须给出一个合乎逻辑且令人信服的解释。
他端起茶杯,轻轻呷了一口,组织着语言。
“信心来源于几个方面。”林凡放下茶杯,眼神坦诚,“首先,是团队。我有最好的船长海叔,他几十年的经验能带我们去到别人去不了的地方。其次,是工具和方法。‘逍遥竿’只是开始,我们还在不断优化我们的装备和钓法,这能提升效率。但最重要的是,”他指了指自己的脑袋,又指了指心脏,“是对海洋的理解和敬畏。”
“我可能无法用精确的数学模型来描述,但我通过无数次的下竿、观察、感受,逐渐摸到了一些规律。潮汐的节奏,水流的温度变化,不同鱼种在不同水深、不同天气下的行为模式……这些经验性的东西,结合海叔的传统智慧,形成了一套我们独有的‘找鱼’逻辑。当然,这套逻辑需要您的科学方法来验证、优化和提升。”
他说的真诚而谦虚,将系统的功劳巧妙地分摊到了经验、学习和团队协作上。听起来合情合理,甚至带着一种从实践中来的、朴素的智慧。
苏晴凝视着林凡。
这个男人身上有一种奇特的气质,既有商人的精明务实,又有渔夫的质朴豁达,还有一种难以言喻的、仿佛与海洋融为一体的从容。
他的规划并非空中楼阁,而是建立在已经验证的商业成功和一支可靠团队的基础上。
她想起了那些活性超常的鱼样,想起了他设计“逍遥竿”时提出的那些精准到可怕的需求参数。
或许,科学之外,真的存在某种基于极度热爱和专注而产生的、近乎艺术的直觉?
“我需要看到更具体的合作框架,以及保密协议。”苏晴终于开口,声音恢复了平日的冷静,但眼底深处却多了一丝跃跃欲试的光彩,“另外,我希望拥有对技术研发方向的建议权和成果的署名权。”
林凡心中一块大石落地,笑容舒展开来:“当然!这些都是最基本的。欢迎加入,苏博士!”
他伸出手。
苏晴看着那只骨节分明、因常年拉钓线而带着些许粗糙痕迹的手,微微一顿,随即也伸出自己白皙修长的手,与他轻轻一握。
“合作愉快,林总。希望我们真能如你所说,为传统渔业注入一些不一样的东西。”
当林凡带着苏晴再次回到“逍遥渔业”的办公室时,王胖子立刻热情地迎了上来。
“苏博士!欢迎欢迎!哎呀,您这一来,咱们这办公室瞬间就有了科技感!”
海叔也在一旁,乐呵呵地点头:“林小子有眼光!搞渔业,光靠我们这些老家伙的经验不行,得靠科学,得靠你们年轻人脑袋里的新东西!”
苏晴被这质朴而热烈的氛围感染,清冷的脸上也露出一丝浅笑。
她环顾着这间不算太大,但充满生机的新办公室,看着眼前这三个背景各异、却目标一致的人,心中第一次对学术象牙塔之外的世界,产生了真实的期待。
林凡站在窗边,看着窗外蔚蓝无垠的大海。成立公司只是一个形式,而苏晴的加盟,才真正为“逍遥渔业”插上了科技的翅膀。
他的系统是罗盘,指引方向;而苏晴的科学,则是引擎,将为他找到的方向提供持续而强大的动力。
前路依旧充满挑战,但他感觉手中的钓竿,似乎变得更加沉重,也更有力量了。
这不再仅仅是一根钓取鱼获的竿子,更是一根,或许能撬动整个行业未来的杠杆。
海风拂过,带来远洋的气息,也带来了一个全新时代开启的序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