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国正的声音依然洪亮,毫不退让。
“阿正,查案哪有那么简单?这案子闹出七条人命,还动了炝,洋人高层紧盯着不放。署长亲自给我下了死命令,四十八小时内必须破案。你倒说说,不结案我还能怎么办?”
陈锦荣目光灼灼地盯着徐国正,每个字都说得又缓又重。
“可我们是帽子,把案件查个水落石出不是本分吗?”
徐国正毫不退让地迎上他的视线。
“香市警队成立百年来,稀里糊涂结案的还少吗?要不你把这些旧案全都翻出来重查一遍?”
“我们不仅要讲办案,更要懂政治。”
“你真当我看不出这案子的蹊跷?绑匪和**那么容易接上头,又这么凑巧被我们当场击毙,所有线索都断了。”
“说到底,再多的怀疑没有证据都是空谈。”
“现在那个梦娜手里还攥着我们的把柄,她完全可以控告我们行动失误导致她男友刘锡耀丧命。”
“一个有钱人和几个帽子,你猜洋人最后会偏帮谁?”
说到这儿,陈锦荣深深叹了口气:“阿正,人总要学会妥协。我们不计较,对方也不会穷追猛打,明白吗?”
“我终于明白为什么同期入职,你是高级督察而我只是督察了。”
徐国正苦笑着摇了摇头,转身就要离开办公室。
“阿正!”陈锦荣喊住老搭档消瘦的背影,“记住,来日方长。他们能算计我们一次两次,但只要被我们抓住一次破绽——”
“这话我记着了。”
徐国正背对着他应声,头也不回地推门而出。
“唉!”
望着晃动的门板,陈锦荣又叹了口气,走到办公桌前拿起话筒按下号码。
“署长,我是重案组陈锦荣。深夜打扰您,有重要情况需要汇报……”
次日上午,九龙塘。
这栋别墅原本属于刘锡耀,如今已归林锡耀所有。
林锡耀坐在宽敞的沙发上,而昨天刚出狱的钱文迪正站在他面前。
“文迪,你应该已经见过你女朋友和师兄了吧?”林锡耀笑着问道。
“谢谢林先生帮忙。请您放心,我一定遵守承诺,为您工作两年。”钱文迪神情认真地说道。
“好,那恒来酒店里的**,以后就由你负责。”林锡耀笑着说完,抬头喊道:“梦娜姐,来见见你今后的搭档。”
不一会儿,钱文迪看着从二楼走下来的女人,惊讶得几乎合不拢嘴。
这女人他见过——之前明明是刘锡耀的女友,怎么会……
想到这里,钱文迪又看了一眼林锡耀,随即明白了什么。
大概是因为林锡耀那张比他还要英俊几分的脸吧。
果然,长得帅就是占尽便宜!
梦娜下楼后,先是对钱文迪笑道:“钱先生,之前有冒犯的地方,还请你包涵。”
说完,她便径直坐到林锡耀身边,依偎进他怀里。
看着眼前这一幕,要不是林锡耀救过他的女友和师兄,钱文迪真想骂一句“禽兽”,再朝他脸上吐口水。
住着别人的房子,花着别人的钱,还抱着别人的女人——林锡耀,你做个人吧!
面对这种人,钱文迪发誓自己绝不羡慕!
绝对不!绝不!不……才怪!
他感觉自己快要羡慕疯了——这简直是人生三大乐事!
最终,为了避免继续遭受精神冲击,钱文迪果断向林锡耀告辞。
“阿锡,刘锡耀名下的资产其实只有恒来酒店,以及两家开在油麻地的**。”
“我原本以为,是他前妻将恒来酒店的三亿资产转去买不记名债券,才导致刘锡耀接手后现金流一直紧张。”
“现在回想起来,应该是因为他替韩琛洗钱的缘故。现金洗净后都流回韩琛那边去了,否则守着这尊聚宝盆那么久,他手头的资金绝不会如此紧张。”
已经完全归顺林锡耀的梦娜,把刘锡耀的底细全盘托出。
“我会派人接手恒来酒店和两家 ** ,你好好配合。从今天起,你就是我的女财神。”
林锡耀轻捏梦娜光滑的下巴,含笑说道。
“嗯。”
梦娜轻声应道。
她心里清楚,林锡耀只是要她当一个没有实权的摆设财神。
对此,她无力反抗,也不想反抗。昨天她已见识过林锡耀的手段,毕生难忘。
一个既有能力、又英俊、又年轻的男人,她何必反抗?
如今在梦娜心中,讨好这个男人,才是最重要的事。
想到这里,她的手“无意间”轻蹭到了小阿锡。
同日上午,元朗一间农舍里。
“楠哥,等巴闭被我们砍死的消息传开,我们就红遍香市了!”
山鸡兴奋地对陈浩楠说道。
“山鸡,你还好意思说?叫你去拿家伙,你拿到哪去了?差点让巴闭跑了!”
大天二不满地抱怨。
“操,我不是说了电梯坏了吗?我能怎么办?”
山鸡瞪大眼睛回呛。
“行了,今天高兴,别扫兴。现在最重要的是等b哥的电话,楠哥你说对不对?”
巢皮笑着打圆场,看向陈浩楠。
“楠哥这次干掉巴闭,一定能升红棍,到时候我们铜锣湾五虎就威风了!”
包皮也笑着附和。
“最重要的是能当着林锡耀那 ** 的面,打他的脸!什么‘最恶四九仔’,还不是得乖乖喊一声楠哥?哈哈哈哈!”
山鸡跟着放声大笑。
铜锣湾五虎之中,唯有陈浩楠神情镇定,可他眼底闪过的笑意,却泄露了内心的波澜。
电话铃声忽然响起。
陈浩楠迅速接起电话。
“b哥?我是阿楠……”
片刻后,他缓缓放下听筒,面向山鸡等人,语气低沉:“兄弟们,准备跑路吧。”
这话一出,山鸡几人心里同时一紧。谁知陈浩楠突然大笑:“哈哈哈,骗你们的!b哥说巴闭的事社团已经摆平,让我们立刻回铜锣湾。下午他就带我去见蒋先生。”
“ ** !楠哥你耍我!”
山鸡一拳捶向陈浩楠胸口,随即紧紧抱住他。很快,铜锣湾五虎抱作一团,欢腾庆祝。
此刻陈浩楠已在脑海中勾勒自己升任红棍、狠狠打脸林锡耀的画面。
但他不会知道,此时的林锡耀已做掉了油麻地有名的捞家,更在对方屋里睡了捞家的女人。若他得知,又会作何感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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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环,宝珊道。
与那些从底层拼杀出来的江湖大佬不同,蒋天生年少时便是洪兴太子,衣食住行皆效仿上流社会。
因此,他习惯在上午边看报纸了解香市动向,边听陈耀汇报社团近况。
这天如往常一样,蒋天生坐在书房的黄花梨木椅上读报,手边放着一杯牛奶。
洪兴白纸扇陈耀坐在他对面。
“蒋先生,阿b这家伙运气确实不错,三年前撞见靓锡,三年后又出了个陈浩楠。”
陈耀笑着对蒋天生说道。
“能从慈云山一路打进铜锣湾,阿b可不简单。三年前我逼他做选择,正是因为他那时风头正劲。”
三年过去,阿b已经不复当年。铜锣湾虽油水丰厚,却也容易消磨人的锐气。真正能打敢拼的狠角色,往往来自慈云山、茶果岭、钻石山、城寨这些地方。
“我打算捧陈浩楠做红棍,接替阿b的位置。有他在,我很放心。”
蒋天生语气平静,言下之意是陈浩楠对他构不成威胁。
“这小子确实走运。全香市几十万古惑仔,九成九混十年都未必出头,他只用六年就当上红棍。”陈耀笑着附和。
“在这条道上,运气有时比实力更要紧。就像靓锡,有本事没运气,不仅上不了位,最后连个家都没保住。”
蒋天生把林锡耀当作反面例子。
“蒋先生说得对,出来混,命数最重要。”陈耀点头称是。
这时,电话铃声突然响起。
“我是蒋天生。”他接起话筒。
“什么?”蒋天生脸上掠过一丝讶异,虽然很快恢复平静,但那瞬间的波动已引起陈耀注意。
“好,知道了。”蒋天生挂断电话,转向陈耀。
“阿耀,我要收回刚才那句话。”
“靓锡这人,还是有几分运道的。”
“刚得到消息,油麻地的刘锡耀遇袭,现在恒来由他的女人梦娜接手。靓锡是梦娜的相好,已经带人进驻恒来酒店和刘锡耀名下的两家 ** 。”
“什么?”陈耀满脸难以置信,“蒋先生,这怎么可能?靓锡和梦娜几天前才第一次见面!”
随后,他脑海中浮现出林锡耀那张英俊的脸。
“真离谱,光靠一张脸就能在油麻地站稳脚跟,这……”
陈耀此刻只恨父母没把自己生得更俊俏些,否则早就混出名堂了。
“帮我约阿锡,告诉他下午我要见他。”
蒋天生直接吩咐。
“好的蒋先生,我马上去通知阿锡。”
陈耀点头应下,随即起身离开。
待陈耀走后,蒋天生低语道:“想在油麻地插旗?没那么容易!”
当天下午。
林锡耀准时抵达蒋天生的别墅,在陈耀引领下于书房见到了蒋天生。
林锡耀对此不解其意,陈耀却暗自吃惊。
陈耀很清楚蒋天生会见手下的地点各有讲究——涉及见血的事都在别墅外谈,普通事务在客厅商议,唯有重要事宜才会安排在书房。
今日蒋天生竟在书房会见林锡耀这个四九仔,陈耀实在好奇社团龙头究竟有何要事相商?
可惜蒋天生并未给陈耀解惑的机会,林锡耀刚进书房便被示意单独谈话。
待陈耀退出后,蒋天生开门见山:“阿锡,你在油麻地的动作我都清楚了。”
“小打小闹而已,让蒋先生见笑了。”林锡耀笑着含糊应对。
“有件事必须提醒你。”蒋天生正色道,“刘锡耀是尖沙咀韩琛的人,专门帮他洗 ** 钱。这事对你们是秘密,但瞒不过我。”
“现在刘锡耀失踪,他女人接手位置。以韩琛的作风,那女人只有两个选择——要么继续洗钱,要么滚出恒来酒店。”
说到此处,蒋天生稍作停顿,目光转向林锡耀,见他面色虽未改变,眼神却已略显涣散,显然心思已乱。
蒋天生嘴角微扬,接着说道:“阿锡,我可以明确告诉你,无论刘锡耀的女人如何选择,韩琛绝不会允许你这个洪兴的四九仔在恒来插旗。他不会让香市其他势力踏足他的地盘。”
“我不清楚梦娜对你用情多深,但面对韩琛,她要么将你逐出恒来,要么与你一同被赶出去。”
“蒋先生,那我该如何是好?”林锡耀故作慌张地问道。
“阿锡,你是个聪明人,我想你明白该怎么做。”
蒋天生凝视着林锡耀,终于亮出底牌。
洪兴虽是香市五大社团之一,却属于第二梯队,未能像号码帮、新记那样在全港各地插旗,形成全面势力。
例如在油麻地,洪兴便没有堂口。此次无论林锡耀是误打误撞,还是仅凭“美色”得势,都让蒋天生看到了在油麻地插旗的希望,他岂会放过这个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