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后来发生了什么?
沈钧最后看了眼妻女,转身离开。
然后,然后……
爹的脸渐渐模糊,娘亲渐渐老去,她赚不到任何钱,买不起药……
再然后呢?
下跪求药也只换来她娘的回光返照,娘亲的手渐渐滑落,她看到有一车男男女女被绑到了葬仙坑。红衣的女人在向她求救,女孩在娘地怀里哭,而她漠然离开。
不是的……
不该是的……
沈璃猛地睁开眼,发现自己还在那深海之下的万帆岛,躺在冰冷的街道上。
四周寂静得可怕,所有人都陷入了各自的幻梦,脸上带着或悲或喜的迷醉表情。
天空中,那紊乱的七彩流光依旧。
沈璃大口喘息着。
虚假的幻梦太过让人沉溺,一时出来,她竟然分不清今昔何处,是耶非耶。
爹……烈阳宗……火种……余烬……
娘……
那些她以为自己已经放下的过去,在这场诡异的幻梦中重演,分明脖子上没有任何东西,沈璃却觉得有一条毒蛇正盘绕着她的躯体,等待着能将她一击毙命的时机。
她低头看向自己的双手。
她好像弄丢了什么东西……
沈璃强忍着尚未平复的悲恸站起来。
得叫醒其他人——
而就在沈璃刚刚站稳,她眼前再次光影扭曲。
……
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令人作呕的腥臭与腐朽气息,隐约还能听到山谷深处传来令人牙酸的嘶吼与啃噬声。天空是压抑的铅灰色,不见日月。
“葬仙坑……”一个低沉而熟悉的声音在身边响起。
沈璃猛地转头,看到爹爹沈钧就站在她身侧。
他穿着一身便于行动的劲装,面容比记忆中更显年轻,却带着挥之不去的疲惫与凝重,眼神锐利地扫视着前方那如同巨兽张口的山谷入口。而她自己,又变回了那个矮矮的、被爹爹紧紧牵着手的小女孩。
“爹,我们为什么要来这里?”小沈璃仰着头。
不要去!不要去!!
沈璃看见小沈璃皱了下眉,而沈钧低头看了她一眼,眼中闪过一丝不忍,牵着她的手掌微微用力。
“璃儿别怕,跟着爹。我们……要进去取一件很重要的东西。”
沈璃跟着他的目光扫过山谷入口处另外几道身影。
那是几个穿着赤红道袍、气息灼热的修士,为首的是一名面容倨傲、眼神轻浮的年轻男子,腰间悬挂着一枚火焰纹路的玉佩。他身后跟着几名气息彪悍的随从。
烈阳宗!
那年轻男子…有点脸熟。
沈璃通过小沈璃的眼睛看到爹爹在与那少宗主低声交谈着什么,态度不卑不亢,但眉宇间却带着一种压抑的无奈与警惕。
那少宗主则时不时发出几声轻蔑的嗤笑,目光偶尔扫过小沈璃,带着一种打量货物般的审视,让她很不舒服。
沈璃心中起疑,为什么自己不记得曾经见过这些人……也不记得自己到过葬仙坑?
“沈钧,别磨蹭了!要不是看在你当年对宗门还有点苦劳,又熟悉这鬼地方路径的份上,这等机缘岂能轮到你?”那少宗主不耐烦地催促道,“赶紧带路!找到那火种,本少主少不了你的好处!”
火种?又是这个词!
还记得初时在葬仙坑中遭遇螭煞和烈阳宗人,他们的目标是道果。
莫非,他们所说的火种,就是道果?
既然如此,为何爹要带着这么大点的她来?
难道说,她身上真有自己也不知道的秘密?!
沈钧没再多言,只是默默地将小沈璃往身后护了护,深吸一口气,当先迈步踏入了葬仙坑。
一入谷中,光线骤然黯淡,四周弥漫着灰黑色的瘴气,能见度极低。
脚下是松软粘稠、不知堆积了多少年的腐殖质,踩上去发出令人不安的噗嗤声。
空气中那股腥臭腐朽的气息更加浓烈,还夹杂着一丝若有若无、仿佛能冻结灵魂的阴寒煞气。
这里……和她之前到的葬仙坑,截然不同。
沈钧显然对这里的地形颇为熟悉,带着众人左拐右绕,避开了一些明显散发着危险气息的区域。
他步履沉稳,小沈璃被他牢牢牵着手,能感觉到爹爹掌心沁出的冷汗。
烈阳宗少宗主一行人则跟在后面,脸上带着毫不掩饰的嫌恶与紧张,时不时挥袖驱散周围的瘴气,低声咒骂着这鬼地方。
越往深处走,那股阴寒煞气越发浓重。
四周开始出现一些扭曲怪异的植物。偶尔,能听到黑暗中传来窸窸窣窣的爬行声,令人毛骨悚然。
“快到了。”
沈钧在一处怪石林前停下脚步,声音压得极低,“前面那片石林,就是火种可能藏匿之地,但也是螭煞最常出没的区域。大家务必小心,收敛气息!”
烈阳宗少宗主脸上露出一丝贪婪与兴奋,示意手下做好准备。
众人小心翼翼地踏入石林。
石柱如林,形态诡异,在灰暗的光线下投下扭曲的阴影,仿佛无数窥视的妖魔。
就在他们深入石林腹地,看到前方一处石台上似乎供奉着一团散发着纯净阳和之气的赤红火莲。
嘶——!
一声尖锐刺耳的嘶鸣猛地从众人侧后方响起,伴随着一股令人灵魂战栗的阴寒煞气,一道速度快得只剩残影的灰黑色雾气,如同鬼魅般扑向队伍最后方的一名烈阳宗弟子。
那弟子连惨叫都没来得及发出,周身精气瞬间被吸干,化作一具干瘪的尸骸。
“是螭煞!结阵!”那少宗主骇然失色,厉声大喝。
然而,那螭煞速度太快,一击得手后,立刻化作数道灰影,在石林间穿梭,时隐时现,发出令人头皮发麻的嘶鸣,寻找着下一个目标。
“爹!”小沈璃吓得紧紧抱住沈钧的腿。
沈钧脸色铁青,将女儿死死护在身后,手中已多了一柄长剑,剑身流转着微弱的灵光。
他目光死死锁定着那飘忽不定的螭煞,急声道:“少主,此地不宜久留!螭煞已被惊动,必须立刻撤退!”
“撤退?”少宗主脸上贪婪与恐惧交织,他看着那团近在咫尺的赤红火莲,又瞥了一眼在煞气攻击下显得有些慌乱的随从,眼中忽然闪过一丝狠厉与算计。
就在这时,一道格外凝实的灰黑色煞气,如同毒蛇般,悄无声息地绕过了前方抵挡的随从,直扑向被沈钧护在身后的小沈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