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处目睹这一切的张良,几乎将牙咬碎。
可外面遍布秦锐士,此刻现身唯有死路一条。
噗嗤!噗嗤!
“救命——”
噗!
“暴秦无道!”
噗!
面无表情的秦锐士不断涌入,手持长矛刺向这些手无寸铁的文人——或者说,当世贵族。
这个时代,识字读书是贵族的特权。战国贵族在某些方面,比后世世家更为残酷。所幸此时毒害尚浅,尚有刮骨疗伤的可能。若等到独尊儒术之后,纵是将晨杀红了眼,也难撼动分毫。
“秦三公子铲除异己,举贤堂何罪之有——”
话音未落,一柄长矛已从背后刺穿说话者的心脏。
暗处的张良浑身颤抖。
这一幕,让他想起当年将晨灭齐后,在小圣贤庄掀起的那场腥风血雨。
将晨。
再次出现将晨的身影。
张良藏身于地板之下,透过缝隙,隐约瞥见将晨的双脚。
秦王政二十年岁末,历经大半天 ** ,举贤堂内数百人尽数丧命。
若在平日,必有官员拼死阻拦。
可此时赢政昏迷,将晨趁机动了手。
一不做二不休,他要将举贤堂彻底铲除。
啪!啪!啪!
血腥气弥漫半日,举贤堂众人无一幸免。
尸首散落堂内各处。
将晨手持火把,噼啪作响。
周围已有秦锐士倾倒火油。
“举贤堂谋逆,所属皆处死,监国公子依法查办。”
将晨言罢,将火把掷入火油之中。
轰——!
举贤堂瞬间燃起冲天大火。
外围观望的百姓只觉头皮发麻。
藏身下方的张良,被浓烟呛得难以喘息。
黑烟滚滚,将他包围。
他不敢出声,
也不敢动弹。
每一次呼吸,都似灼烧肺腑。
“快走……快走……!”
张良双目通红,已近极限。
踏、踏、踏、踏——
将晨迈步走出大门。
却在出门刹那,
隐约听见一丝异响。
他蓦然回首,
望向那熊熊燃烧的举贤堂。
他不信还有人能从此地生还——
除非,是天命所归之人。
于是他决定,再作试探。
将晨随手抓起两根长矛,朝不同方向掷去。矛尖穿透烈焰坠入火场,他转身离去。这般境况下若能生还,除非是神仙降世。举贤堂已完全被冲天火光吞没。
此刻咸阳宫内暗流涌动。将晨率部荡平举贤堂的消息传来,满朝文武无不战栗。那些曾逼迫赢政的臣子更是追悔莫及,直到君王昏迷不醒,他们才念起这位 ** 往日的恩泽。
昔日朝臣多认为赢政与将晨不过是一丘之貉。而今时移世易,赢政卧病不起,将晨以军管之势掌控咸阳。在君王苏醒前,整座城池皆成他将晨一人之天下。
赵高正屏息侍奉在赢政榻前,两名御医跪坐诊脉。将晨甫至殿外,赵高本能地欲要阻拦——值此紧要关头,他比谁都惧怕赢政出现闪失。赵高深知,若君王真有不满,自己必是第一个殉葬之人。这些年来全仗赢政庇佑才得以存活,纵使心怀怨怼,此刻也不得不竭力护佑君王周全。
脚步声由远及近,将晨行至养心殿时,恰遇一位华服嫔妃在宫女太监簇拥下款款而来。这女子与扶苏容貌颇有几分相似,虽素未谋面,将晨仍认出她应是扶苏生母——楚 ** 女昌平君之妹敬妃。此前曾遣宫女传话,那宫女却被他吓得落荒而逃。
敬妃停在殿前询问:“大王圣体如何?”
“太医正在诊治。”赵高躬身应答。
“本宫要入内探视。”敬妃蹙眉说道。
“敬妃不得入内,任何人都不准进。”赵高慌忙阻拦。
眼下赢政正处于危急关头,岂容闲杂人等随意进出。
倘若陛下遭遇不测,咸阳城中那位杀神恐怕早已按捺不住——他手中那柄屠刀正蓄势待发。
若赢政当真驾崩,只怕那位三公子即刻就要挥刀指向咸阳城。不论是城中贵族世家,就连宗室亲眷,赵高揣测也难逃一劫。
那人实在令人胆寒。
因此,赢政绝不能出事!
“大胆!连本宫都敢阻拦,莫非你这阉人图谋不轨?”敬妃厉声呵斥。
“陛下尚在危重之际,任何人不得入内。”赵高面若寒霜。
别看赵高在将晨面前卑躬屈膝,他在宫中的地位实则极高。即便是贵妃颜面,他也敢断然驳回。
“哼!”敬妃强压怒火拂袖欲去。
恰在此时,廊外响起铿锵脚步声。
铁甲踏地之声沉稳有力,赵高不必回头已知来者何人,顿时浑身一颤。
“主子,是他...他来了!”曾见过将晨的小宫女吓得躲到敬妃身后,只敢露出双眼偷瞄。
敬妃蓦然回首。
那道身影却径自掠过她,不曾有片刻停留。
“公子。”赵高躬身行礼。
虽赢政昏迷未醒,仍被安置于养心殿。这处处理政务的殿宇虽显狭小,却是赢政平日停留最久之所。
“你这老奴做得不错。”将晨脚步微滞,“居心叵测者,确实不该放进来。”说罢径直踏入内殿。
“公子高兴便是。”赵高谄媚地笑着。
战国时期,世人皆蓄长发,赵高也不例外。他特意将长发稍作梳理,恰好遮住那双失去耳廓的伤痕。
如此一看,倒也算形貌周正。
“**!”敬妃陡然变色,“不是说无人能入内吗?他为何能进去?”
她指尖发颤,谁都能进,唯独最不愿见此人踏入半步!
若非将晨,她的儿子仍是万众瞩目的长公子,她的兄长仍是楚国国君,扶苏依然是储君之位最理所当然的继承者。
可如今,一切皆成泡影。
敬妃,如何能甘心?
“你也配与他相提并论?”赵高在心底冷笑。
将晨步入养心殿,见数名郎中正轮流为赢政诊脉。
后方还坐着三十余名医者,阵容颇盛。
前两位郎中诊毕,朝众人比了个手势,余者皆露出心领神会之色。
之后的诊视便显得潦草许多。
将晨入内时,这群郎中仍自顾自交谈,浑然未觉自己的把戏已被尽收眼底。
“病情如何?”将晨径直落座。
当众就坐,在当时实属失礼之举。这些江湖名医本就心高气傲,见将晨如此姿态,面上皆露不豫之色。
为首郎中缓步出列:“回公子,此乃急火攻心,服些汤药便可好转。”
“你呢?”将晨指向第二人。
“确是急火攻心。大王静养数日,自当无恙。”
“你呢?”将晨不厌其烦地指向第三人。
郎中们纷纷蹙眉,暗忖此子实在不识礼数。
问两个人就够了,还一直追问下去。
“三公子,大王只是急火攻心,喝点清火茶就没事了。”第三个郎中更干脆,直接说喝点茶就行。
将晨转过身,看着躺在床上的赢政——他脸色惨白,浑身冷汗直冒。
这能叫简单的急火攻心?
说来也巧,最开始那位郎中确实也只诊出急火攻心。
咸阳宫向来有个规矩:无论多少人诊脉,只看第一个郎中的诊断。
这是为了减少误判。
其实这些郎中怕担责任,早就摸索出一套自保的法子。
“来人,全部拖出去斩了。”将晨一挥手。
这些郎中连赢政和他都敢糊弄,还有什么事做不出来?
将晨终于明白,为什么赢政的小病一直好不了,反而越来越重。
除了长期服用丹药,就是这些庸医害的。
有他们在,病能好才怪!
哐当——
有郎中当场瘫软在椅子上。
其余人也个个面如土色。
“三公子,三公子,您这是做什么?”
“我们一直给大王看病,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为何这样对我们?”
“三公子,您这么做,以后谁还敢给王室看病?”
郎中们全吓坏了。
全部拉出去砍头?
他们想不通哪里出了错。
“身为王室郎中,不尽心诊治,只顾自保。大王找你们来是做什么的?一群庸医!还愣着干什么,都拖下去斩了!”
将晨一甩手,看着这些人只觉得厌恶。
他转头望向赢政,赢政仍在昏迷中。
看着赢政这样子,将晨不禁担心:他能不能撑到大秦一统天下那天?
他隐约察觉,赢政的身体状况似乎比史书记载的更为糟糕。
不过是动怒竟至呕血昏厥?
将晨心中明白,赢政自幼体弱多病,根基虚浮。
如今又痴迷长生之道,疯狂吞服各类丹药。
表面看来不过三十余岁的赢政,实则已如风中残烛。
求公子饶命!
我等知错了,恳请公子网开一面!
再给我们一次改过自新的机会吧!
被侍卫拖行的郎中们拼命挣扎哀嚎。
却终究无济于事。
父亲,这是怎么回事?
清脆女声自门外传来,将晨抬眼望去,只见一道身影拦住侍卫去路,扶着一位老郎中急切询问。
老郎中面色惨白:三公子察觉我等串通舞弊,竟要全部问斩,如此暴戾无常,实非明君所为!
谁让诸位行事如此逾矩。女子轻声责备,随即深吸一口气越过赵高,三公子何必动怒,妾身愿为大王开方诊治。若三日内不见起色,甘愿与诸位郎中同赴黄泉。
这女子似是匆忙赶来。
虽面容温婉,言语间却透着不容置疑的坚定。
将晨挥手示意近前:若诊治无效,不止尔等,连坐三族如何?
满室骤闻抽气声。
郎中们浑身战栗,这分明是个动辄灭门的疯癫之人!
女子毫无惧色:便依公子所言。
将晨静立一旁,注视着女子在数步外为赢政悬丝诊脉。
这咸阳宫中,期盼赢政殒命之人实在太多。
片刻后,诊脉完毕。
所患何疾?将晨缓声发问。
“此乃旧疾复发,加上急火攻心所致。”女子答道。
“哦,又多了一个旧疾。”将晨点了点头。
赢政昏倒之时,将晨就在现场,怎会不知是急怒所致。
只是这些庸医的行事实在令人不满。
他挥手示意女子按方取药,缓步走到赢政榻前,望着那张苍白虚弱的面容,不由轻叹一声。
随即招了招手。
韩信快步上前听令。
将晨淡淡道:“待父王痊愈后,将这些庸医尽数处置。”
一群尸位素餐之辈,只知明哲保身,却忘了医者本分。
“再去查查那女子的来历。”将晨又吩咐道。
韩信领命。
将晨走出养心殿,径直往前殿而去。
文武百官皆聚集于此。
既然举贤堂之事已了,正好趁赢政昏迷之际,着手整顿朝堂。
“监国三公子到——!”
未至殿前,内侍的高唱已然响起。
赢政昏迷期间,将晨享有至高权柄,甚至可代行国君之职。
“方才父王欲立我为储,谁还有异议?”将晨缓步登上高阶,坦然坐在最上首的座椅上,俯视群臣。
这般举动在旁人看来实属僭越,但以监国公子兼储君之尊,又持尚方宝剑,只要赢政未曾反对,便无人敢置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