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磷面擦过篮筐的瞬间，橘色火苗竟在雨幕中笔直腾起，将周遭雨丝映成金色细针。
火焰深处浮现幻景：
刚出炉的黑麦面包冒着热气，亚麻连衣裙的 ** 袖口沾着果酱甜香。
女孩瞳孔渐渐涣散，唇角扬起病态的弧度。潮湿的衣衫被无形暖流烘干，细瘦手腕浮现出类似注射后的青紫淤痕。
她将火焰拢在手心，想起祖母生前常说的话：冷了就烧火柴，杂物间的管够。
杂物间里存着许多干燥火柴，但那些不能给她，是要卖出去的。
小女孩却已经满足了。
尽管这些火柴大多受潮，很难划燃。
可它们依然带来了一丝温暖，哪怕只是生命尽头微弱的火光。
买火柴的客人在哪里呢？
她用手拢着火柴，踮起脚尖张望。
这样的天气里，大概没人愿意买火柴吧？
小女孩轻轻叹了口气。
先前那位大叔说今天是周日，加上即将到来的暴雨，街上行人稀少。
但她不愿放弃，实在不行就挨户推销——
虽然很可能会被赶出来。
这种事她早已习惯了。
啊，看到了。
忽然，她的眸子亮了起来。
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闯入视线。
那人满脸倦容，应该很需要火柴吧？
小女孩雀跃地跑到他面前。
先生，要买火柴吗？
她高高举起篮子，眼神期待。
男人闻声转头。
见是个小孩，本就烦躁的他顿时火冒三丈——
昨天工作失误被老板责骂，又被经理冷嘲热讽；
今天请假时还被新人阴阳怪气。
要不是为了饭碗，他早该掀桌了。
滚滚滚！谁要你的破火柴！
他恶狠狠地挥手，把办公室受的气全撒了出来。
那些 ** 他惹不起，斥责个小孩总行吧？
男人愤懑地想着。
先生，真的不要吗？
男人说完后，女孩依旧笑盈盈地望着他。
男人皱起眉头，本要训斥这打扰他的孩子，话到嘴边却生生咽了回去。
不知怎的，瞧见这小姑娘的第一眼，他心头莫名泛起一丝寒意。
不是身上的冷，而是打心底渗出的凉。
仿佛面对某种极其骇人的事物。
跳动的火光下，他隐约瞥见了一些异样。
有东 ** 在她面孔之下。
或者说，另一张脸皮覆在她本来的脸上。
我...买。
男人终究还是乖乖掏出钱包。
尽管满腹怨气，甚至暗暗咒骂，手上的动作却没有丝毫迟疑。
谢谢您，先生真是个大好人呢。
女孩收好钱币，从篮中挑了根稍干的火柴。
这是她刚收获的。
她想，这儿的人们都这么善良。
给您，先生的火柴。
男人接过火柴，瞥了眼女孩就要离开。
听见有人说他好，多少算点安慰吧。
他叹着气，不得不接受花一千日元买根火柴的事实。
血亏都不足以描述此刻的心情。
还没走出两步，手里的火柴竟在雨中无端自燃。
咦？这是——
男人愕然回头质问女孩。
却见她挂着诡异的微笑，无论他怎样怒吼咒骂都毫无反应。
我在和你说话啊！
你这**！
慌乱的男子猛地扬手挥下。
片刻后。
哼~哼哼~
童谣幽幽飘荡回荡。
赤足少女轻盈跃动于灰冷的地面。
寒冷无法侵蚀她的身躯。
方才那位绅士赠予了她几支火焰的馈赠。
尽管品质略显粗粝。
可愿购买我的火柴？
视线很快捕捉到新的驻足者。
那是一双年轻璧人的身影。
男子形貌 ** ，倒是身边那位有着蜜糖般发丝的年轻女士透着几分天真的憨态。
小真啊，近来为何总不见人影？
不过是寻常忙碌罢了。
主意已然敲定，要将火焰卖给这对璧人。
少女唇边绽放出微妙弧度的笑意。
这两位看起来都是极好相与的良善之人呢。
思及此，她踏着欢快的步伐迎上前。
这位先生与女士，可愿光顾我的火柴？
听闻少女的询问，男子投来困惑的目光：
是在同我言语么？
凝望着眼前的卖火少女，真陷入沉思。
乔瑟夫那厮不是信誓旦旦承包了今日差事？
平泽家客厅内，真保持着恰到好处的僵笑端坐沙发。
身畔坐着平泽夫人与一位白衫男子。
正是这个家庭的主心骨，平泽姐妹的慈父。
原是如此，你们是国中时期的故交啊。
平泽先生摩挲着下巴浅笑。
虽身着正装衬衣西裤，却无半点刻板职场人的气质。
倒似青春洋溢的学堂少年。
称不上俊朗非凡，却自带令人如沐春风的清爽气场。
许是心境常葆年轻的缘故。
平泽先生常年带着妻子四处旅行，显然不是那种思想守旧的人。
他略显清瘦的脸庞初看与平泽唯并不相像，但笑起来时眉宇间还是能看出几分相似的轮廓。不得不承认平泽夫人的基因确实强大，两个女儿的外貌都完美继承了她。只有小女儿平泽忧的性格多少带着些父亲的影子。至于平泽唯嘛...活脱脱就是个憨憨。
没错，后来因为家庭原因我转学了一段时间，直到高二才回来。真回答道。这是他在学校档案里记录的情况。这么说倒也没错，只不过他去的可不是普通学校，学的也不是寻常课程。
那回来之后，是你们谁先看到对方的？平泽先生饶有兴致地问。比起八卦的平泽夫人，平泽先生更像是可以促膝长谈的朋友，跟他说话时会不自觉地放松下来。
是唯先注意到我的，说真的要不是她发现我，我都不知道她也在这所学校。真直言不讳。要不是当时平泽唯在人群中认出他并主动找来，可能到现在两人都不会有交集。
我平时对学校的事情不太上心。这番话也算解开了平泽先生的疑惑。虽然常年在外，但他知道女儿和伙伴们组建的轻音部在学校颇有名气。
全是美少女的轻音部啊...真好。
平泽先生暗自感慨。要是当年他们学校也有这样的社团，说不定自己也会成为粉丝团成员呢。
现在回忆起来，那时的自己真是稚嫩得可爱。
小唯提起，真同学课余时间在做兼职？
嗯，在xxx有份固定工作，收入对我来说挺满意的。
真与平泽先生展开了愉快的交谈。
他们聊起打工时的趣事，也分享旅途中的见闻。
两人意外的投缘。
这份融洽很大程度上源于平泽先生包容的态度。
别看真现在一副乖顺模样，实则性格倔强。
若遇到盛气凌人的家伙，他反而会变本加厉地反击。
甚至会故意挑衅，直到对方按捺不住怒气。
骨子里透着顽劣。
不过任务期间他通常会收敛些——
毕竟可以直接用物理方式让聒噪的人安静。
真羡慕啊，我高中时整天只想着玩乐。
平泽先生摸着后颈爽朗大笑。
年轻时他确实荒废光阴，直到遇见命定之人。
从此日常就变成了玩耍与秀恩爱。
果然是青春啊。
或许正是这份少年心性，让他与 ** 谈甚欢。
就连真那些天马行空的想法，他也能接得住话。
姐姐！帮我买瓶酱油！
围着围裙的平泽忧从厨房探头，朝黏着母亲的小唯喊道。
今日的掌勺人正是这位妹妹。
理由是希望向父母展示厨艺精进——
当然，也存着些许顾虑：
毕竟父母长期旅行在外，手艺怕是生疏了吧？
既然说好要留真用餐，
唯恐长辈手忙脚乱，
身为家中幺女的平泽忧，
可谓为这个家操持尽心。
“行，我马上回。”
揣上零钱，平泽唯蹬蹬蹬冲到门口换鞋。
“外头下雨呢，我去吧。”
平泽爸爸起身说。
可门口的平泽唯头也不回地喊：
“爸妈歇着吧，一会儿就搞定！”
难得爸妈回家，她总想装得靠谱点儿——虽然夫妇俩眼里这孩子依旧傻fufu的。
“我也去。”
真直接起身跟到玄关。
“咦？阿真要同行？”
“雨大了。”
“其实我搞得定啦……”
望着两人背影，平泽妈妈噗嗤笑了：
“这孩子真不错。”
“是啊。”平泽爸爸点头附和。
背后灼人的视线让真动作更快了。
“我带伞了呀！”
“这伞够遮两个人？”
“噢好像不够喔？”
转眼间真就拽着她出了门。
路不熟的真跟着平泽唯走，没几步忽听脆生生的童音：
“先生 ** ，买火柴吗？”
回头瞧见个眼巴巴瞅着他们的小女孩。
“问我？”
真瞅瞅满脸呆萌的平泽唯，再看向女孩。
今天调休居然撞上异常事件，可真行。
“对呀先生。”
见女孩堆着笑，真对平泽唯说：
“闭眼，转身。”
街道上响起一声闷响。
平泽唯虽然没弄清状况，仍乖乖闭上眼睛转过身去。
下一秒传来物体撞击地面的声。
挎着竹篮的小女孩困惑地望着面前两人，脸上维持着纯真笑脸，却没发现对方眼中毫无笑意。
待平泽唯背过身去，真打量着这个外表天真实则异常的小女孩。他缓缓抬手抚上对方的头顶——并非温柔的抚摸，而是真正的动作。
随着掌心接触发丝的刹那，真骤然发力。
惊天动地的撞击声响起，女孩整张脸被狠狠砸进路面。混凝土铺就的地面瞬间龟裂，蛛网状裂纹蔓延开来。
女孩大脑一片空白。
她想不明白：这个人类为何突然攻击？为何力量如此骇人？
短暂的困惑很快化为滔 ** 火。看似柔弱的外表下，非人类的思维正在暴走。在她扭曲的认知里，自己明明在传播温暖与善意。
点点幽光开始在小女孩四周浮动，犹如暗夜坟场飘荡的磷火。
火柴盒里的地狱之火
夜空中的光点并非温柔的萤火，炙烫的烙印随着坠落的火星烙在柏油路面，滋滋作响的焦痕宛若毒蛇吐信。
嘶——
第一缕焦烟从女孩瓷白的脸颊窜起，紧接着是第二缕、第三缕，转眼间浓烟便包裹了她的头颅。真掌心里传来的触感，犹如攥着一块烧红的炭。
炽热，黑烟，暗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