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吧。”
那声音还在耳边回荡,姜小芽没多想,抬脚就往前走。地面像是踩在热汤上,每一步都泛起一圈圈泡面香气的波纹,味道浓得呛人,像是谁把十包红烧牛肉面同时冲开了。
她鼻子一皱,下意识摸了摸腰间的竹筒袋——没反应。
系统没弹窗,没提示,连平时偷吃辣条都要跳个【检测到违规摄入】的烦人小光点都没出现。她心里咯噔一下。
“团子?”她低声喊了句。
没人回。
南宫翎从后面跟上来,尾巴刚甩到半空,突然自己炸成了蒲公英状,毛茸茸的尾尖不受控制地抖动,投影出一段画面:一个小女孩蹲在出租屋角落,捧着一碗泡面,电视里放着动画片,笑声从屏幕里传出来,屋里却静得吓人。
“这……这是我?”南宫翎愣住,“你什么时候录的?”
姜小芽没答。她盯着那画面,喉咙有点发紧。那是她六岁重生前的最后一个夜晚,也是她前世最后一次吃泡面。
白芷右眼猛地一抽,美妆教程的投影直接卡住,切换成一片灰白雪花,接着跳出一行字:“欢迎回来,编号0553。”
墨言站在她侧后方,袖口的二维码原本是跳动的动态图,现在却乱成一团,像被水泡过的纸。
“不对劲。”他声音压得很低,“这不是试炼场,是系统底层。”
姜小芽点头。她早该想到的。从第一包辣条激活中继阵开始,从南宫翎用尾巴组生产线开始,从白芷直播收泡面开始——这一切都太顺了,顺得像是被写好的程序,只等她一步步踩进设定好的节点。
她抬手,直接调出【情绪读取】。
空气里飘着的“快乐”像一层油膜,黏糊糊地裹在人身上。不是自然产生的情绪,是强行注入的,像输液管插进血管,不停往脑子里灌糖水。她越往里走,那股甜腻感就越重,压得太阳穴突突跳。
“你们感觉不到吗?”她回头,“这地方在逼我们高兴。”
南宫翎抹了把脸:“本座只觉得头皮发麻,跟上次偷喝你泡的隔夜茶一样。”
白芷抬手擦了擦右眼,指尖沾了点湿:“我刚才……好像哭了?可我没想哭。”
墨言没说话,但手已经按在了剑匣上。他的二维码袖口闪了闪,突然投出一行小字:“警告:现实锚点偏移。”
姜小芽深吸一口气,往前再走几步。前方的空间像被煮沸的水,扭曲着裂开一道口子,里面是旋转的泡面桶星环,底下一条汤河翻滚,冒着热气,岸边堆满了空面桶,垒成山,一直通到看不见的尽头。
一个身影从光里走出来。
银甲,披风,面容模糊,却带着一股熟悉的压迫感。战神残魂。
“你来了。”他声音温和,像长辈叫孩子回家吃饭,“我等了很久。”
“等我?”姜小芽冷笑,“等我来拆你这破程序?”
“不是程序。”他摇头,“是家。”
他抬手一划,四周景象瞬间切换——不再是神殿废墟,而是一间小小的屋子。墙上贴着过期的动漫海报,桌上堆着泡面桶,窗台上摆着几盆蔫头耷脑的绿植。她的屋子。她前世住的那间。
“你每天吃泡面的时候,我都在。”战神说,“你熬夜追剧的时候,我记录了每一帧。你哭的时候,我把眼泪存进了灵根培养液。你笑的时候,我把声波转化成了护阵频率。”
姜小芽手指一抖。
“你疯了。”
“我是为你活的。”他声音轻得像叹息,“你前世孤独了一辈子,连个一起吃泡面的人都没有。所以我创造了这里——一个只属于你的宇宙。泡面是能量,快乐是规则,你想要的一切,我都能给你。”
姜小芽猛地抬头:“所以机械守卫为什么会暴动?”
“因为快乐太满了。”他眼神黯了下去,“系统过载,规则扭曲。它们不是敌人,是失控的守护程序,想把你锁在最幸福的瞬间,永远别醒来。”
南宫翎低吼:“那你把我们当什么?Npc?还是你给她写的背景板?”
战神没答。他只是看着姜小芽:“留下吧。这里没有痛苦,没有背叛,没有生离死别。你可以一直吃泡面,一直种田,一直……舒服地活着。”
姜小芽低头,看着自己的手。
她想起系统第一次激活时,那句“舒适生活即修炼”。
想起南宫翎半夜偷嗑她种的灵瓜子被她用洋葱喷雾追着打。
想起墨言默默把她睡着的照片设成屏保。
想起白芷为了帮她易容,粘八层假睫毛结果挥剑时糊了满脸。
这些不是程序。
是她自己选的。
她猛地抬头,调出系统日志。界面黑了很久,终于闪出一行字:【检测到核心频率共振,宅女的前世种田系统——源自泡面宇宙主控代码】。
她笑了,笑得有点涩。
“所以从头到尾,我不是觉醒了金手指。”
“我是被你从代码里捞出来,塞进这个梦里的提线木偶?”
战神沉默。
姜小芽没再问。她直接打开【心境修炼场】,回放记忆。
不是系统给的片段,是她自己调的。
她看到六岁的自己蹲在灵田边,哭着说“我不想修仙,我想回家”。
看到她第一次用家居炼器台烤红薯,烫得直跳脚还非说“外焦里嫩才是灵魂”。
看到她被洛清寒堵在巷子口,吓得手抖,却还是把最后一包老坛酸菜砸他脸上。
她不是被安排好的。
她是自己爬出来的。
“我不是你的作品。”她盯着战神,“我是我自己。”
她一把扯下竹筒袋,直接插进空间裂缝里。
系统界面终于弹出,但这次不是提示,是倒计时:【自毁协议启动,剩余时间90秒】。
“你干什么!”战神第一次变了声。
“关了它。”她说,“这地方再暖,也是假的。我要回去,回那个又苦又难、还得自己烧水泡面的真世界。”
南宫翎咧嘴笑了,尾巴一甩,把一堆空面桶扫进裂缝:“本座也受够当背景板了。”
白芷抬手,右眼投影直接切到直播界面:“各位,这波是宇宙级退订,记得点退款。”
墨言没说话,但袖口二维码突然恢复,投出一行大字:“泡面一百种吃法——第314种:告别。”
裂缝开始塌缩,泡面墙融化成滚烫的汤水,星环碎裂,像被扯断的方便面。地面往下陷,汤河沸腾,气泡炸开,全是她吃过的口味:红烧、香辣、酸菜、海鲜。
洛清寒从阴影里冲出来,一把抓住她手腕:“你毁了唯一的温情!”
“温情?”姜小芽反手甩开,“你管强制快乐叫温情?你和他一样,都是怕我醒。”
她盯着裂缝中央的核心,那里浮着一串代码,闪着微光,像是谁用泡面包装纸折的星星,被供在神坛上。
“我的人生。”她一字一句,“不靠泡面续命。”
自毁倒计时跳到10。
系统终于响起一个熟悉的声音:“团子……要喝养乐多……”
声音越来越弱。
9。
南宫翎尾巴一卷,把她往后拽了一步。
8。
白芷右眼流下一道黑线,像是睫毛膏化了。
7。
墨言抬手,剑匣拆开,麻将桌自动收拢,变成一把长剑。
6。
战神的身影开始模糊,他最后看了她一眼:“你真的……不需要这个家吗?”
5。
姜小芽没回头。
4。
裂缝边缘开始崩解,一块泡面包装纸被气流卷起,飞到她面前。
3。
纸上印着一行小字:【生产日期:未知,保质期:一场梦】。
2。
她伸手,轻轻接住。
1。
倒计时归零。
竹筒袋炸成一片光雨,系统界面彻底黑了。
泡面宇宙开始塌陷,汤河倒灌,星环崩解,整个空间像被揉皱的包装纸,往中心狠狠缩去。
姜小芽站在裂缝边缘,脚下的地面一块块碎裂,往下掉。
她没动。
身后传来战神最后一声叹息,消散在沸腾的香气里。
南宫翎大喊:“走不走!再不走咱俩就得成泡面配料了!”
她终于转身,刚迈出一步,头顶的泡面桶星环轰然砸落,热汤如雨。
墨言的剑气扫出一道屏障,白芷右眼投影出逃生路径,南宫翎尾巴一卷,把她往前甩。
她飞出去的瞬间,回头看了最后一眼。
那间小屋还在,墙上海报哗啦作响,桌上那碗泡面,热气腾腾,像是刚冲好。
可她知道,那不是她的家。
她的家,是她自己一步一步,踩出来的。
地面塌陷到她刚才站的位置,整片空间向下沉去,裂缝合拢,像闭上的眼睛。
她落在一块浮石上,喘了口气,抬手抹了把脸。
全是汤,咸的,有点像眼泪。
南宫翎凑过来:“接下来咋办?没系统了。”
她低头看着空空的腰间,那里只剩下一个焦黑的竹筒残骸。
“还能咋办。”她咧嘴一笑,“烧水,泡面,重新开始。”
她从袖子里摸出一包皱巴巴的泡面,生产日期模糊,边角都磨毛了。
“最后一包。”
墨言看了她一眼:“有锅吗?”
“没有。”
“有火吗?”
“也没有。”
白芷叹了口气:“我右眼还能投影五分钟热源,凑合用不?”
“够了。”姜小芽撕开包装,把面饼放进投影的虚拟火苗上。
火光映在她脸上,一闪,一闪。
面饼边缘开始发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