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小芽站在台阶尽头,风从脚下涌上来,带着油星子和咸味,像谁家厨房开火的第一下锅气。她没动,手指在袖口里蹭了蹭,那张用过的卡通创可贴还贴在内衬上,边角翘着,黏了点汗。
她没去揭。
头顶的泡面碗结界开始响,不是炸,是裂,细密的“咔”声连成一片,像冬天踩过结霜的草地。一根根拉面状的数据丝从碗沿垂下,绷直,然后断开,飘着落,像下雨。
战神还在那儿,捧着那只空碗,火苗在他掌心跳。他没看她,也没动,可姜小芽知道,他在烧东西——不是能量,是执念。
她闭了下眼。
系统·团子在竹筒里抽抽,警报断断续续:“……情感剥离……超出缓冲区……建议启动……备用……”
她指尖一划,关了提示音。
“别吵。”她说,“让它走。”
再睁眼时,天变了。
泡面云在褪色,一层层剥开,露出原本的蓝。云边卷着焦黑的边,像烤过头的吐司,风一吹,簌簌往下掉渣。底下那片泡面林,树干开始发脆,叶子一片片打卷,从金黄变灰白,最后“啪”地碎在地。
有个小孩从树下爬起来,揉着眼,嘴里还念叨着“红烧牛肉面”,嗓门带着刚醒的哑。
姜小芽皱眉。
那孩子脚边的地缝里,一股灵气冲出来,带着泡面汤的味儿,冲得人脑仁发胀。这是残留能量在反噬,得挡一下,不然他得晕过去。
她抬手拍腰间竹筒,调出“家居炼器台”,界面一闪,材料栏自动跳了几个选项:废弃泡面桶(耐高温)、调料包铝膜(导电防爆)、叉子残片(结构支撑)。
三秒,合成完成。
她指尖一弹,一个银灰色的小罩子飞出去,像保温饭盒,稳稳扣在那孩子头顶。罩子落地时还转了半圈,把漏出来的灵气全兜住了。
孩子愣了愣,抬头看她:“姐姐,我梦见吃面了……”
姜小芽蹲下来,从乾坤袋里摸出最后一包辣条,塞他手里。
“梦到了就对了。”她说,“但别吃太多,齁得慌。”
孩子低头看辣条,包装上印着“香辣牛筋味”,他小声问:“能泡着吃吗?”
她没回答,只拍了拍他肩膀,站起身。
头顶的结界又塌了一层。
碗与碗之间的连接断得差不多了,只剩中央几根粗的还吊着,像吊桥的缆绳。战神站着的地方,地面开始塌陷,不是往下掉,是往里收,像被什么看不见的东西吸进去。
可那火没灭。
碗底的火苗还在跳,只是小了,缩成豆大一点,映在他脸上,一闪一闪。
姜小芽盯着那火,没动。
她知道他不会走。
有些执念不是被打败的,是被接住的。他守的不是泡面,是那口热气有没有人记得。现在有人记得了,他还得守着,直到确认这火不会再灭。
她不劝。
她只是从袖子里抽出那张创可贴,轻轻按在竹筒侧面,像给系统贴个补丁。
团子哼了一声,声音突然稳了:“……宿主,你心跳太慢了。”
她没理。
远处传来一声闷响,像高压锅炸了。转头看去,一座泡面山塌了,滚下来的不是土,是成堆的面饼和调料包。几个被泡面能量控制过的人从废墟里爬出来,脸色发白,腿打颤,可眼神清了。
有个女人抱着膝盖坐在地上,突然哭出声:“我儿子……我梦见我儿子在吃泡面……”
姜小芽没过去。
她知道那不是梦。
泡面宇宙里,所有被它能量裹挟过的记忆,都被放大过一遍。那些人没真的吃面,但他们心里最想见的人,最想回的家,全被这鬼地方拿去当燃料烧了。
现在火灭了,记忆还留着,可人得自己学会背。
她抬手,想开“情绪读取”,看看自己现在是什么状态。
指尖碰到竹筒,又停了。
系统弹出提示:“检测到宿主心率下降,建议投放‘快乐回忆包’。”
她盯着那行字,看了两秒,然后轻轻一划,关了。
“不用了。”她说,“团子,我自己记得。”
风大了些,吹得她双丸子头晃,道袍下摆贴着腿打转。
天彻底蓝了。
没有云,没有碗,没有数据丝,也没有巨人。
只有战神站在那儿,火苗在他掌心,像一颗不肯熄的星。
她转身,迈步。
台阶还在,透明的,像凝固的汤底,一级一级往下延伸。她走得很稳,没回头。
可走到一半,脚步慢了。
不是因为累,是因为听见了。
底下有人在喊她。
声音很远,断断续续,像隔着一层水:“小芽!小芽你听得到吗?”
是墨言。
她停下,没应。
又一声:“你再不回来,南宫翎要把我那碗面吃掉了!”
这次是白芷,嗓门尖,带着笑。
接着是南宫翎,懒洋洋的:“本座只是看中你锅里的溏心蛋。”
王铁柱的声音最实在:“丫头,空调调成供暖了,你下来不?”
她站在台阶中间,风从四面八方灌进来。
竹筒贴着腰,温温的,不再闪绿光,也不震了。
她抬手,摸了摸耳垂,那里空着,没戴耳环,也没贴创可贴。
然后她继续往下走。
台阶开始融化,从脚尖那级开始,像冰化进水里,无声无息。
她没加速,也没停。
等她走到最后一级时,整条通道都没了。
脚踩上实地,是片荒地,土里还插着几根泡面叉子,歪的。
她往前走。
远处,几个人影站在一辆改装飞车旁边,墨言抱着剑匣,白芷正撕假睫毛,南宫翎蹲地上逗一只鸡,王铁柱拿着扳手敲车门。
她走过去。
没人问她经历了什么。
墨言只把手里一碗面递过来,汤还是滚的,上面浮着点葱花。
她接过,吹了下,没喝。
“空调真调成供暖了?”她问。
王铁柱咧嘴:“早调了,就等你回来。”
她嗯了声,低头吃面。
第一口,很烫。
她没吐,也没皱眉,只是把碗捧得更近了些。
风吹过来,把面汤的热气往她脸上推。
她眯了下眼。
然后听见墨言说:“你袖子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