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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家那方小小的院落,此刻已彻底沦为一片惨白的汪洋。门楣上悬着两道刺眼的白幡,在五月湿热的熏风中无力地飘荡,如同招魂的鬼手。堂屋正中的薄棺,散发着新木与死亡混合的呛人气味,将整个空间压得令人窒息。灵前,几支劣质白烛燃烧着,昏黄的光焰跳跃不定,将灵牌上“先考徐公讳有勉府君之灵位”几个墨字映照得忽明忽暗,更添几分阴森。劣质蜡烛燃烧时特有的、带着焦臭的蜡油味,混合着草药苦涩的气息,还有那挥之不去的、若有似无的血腥气,在凝滞的空气里发酵、弥漫,令人胃部阵阵抽搐。

压抑的啜泣声在角落断续响起,是忠仆陈氏和几个本家远房女眷。她们一边用粗糙的手指捻着麻线缝制孝服,一边低声呜咽,泪水滴落在粗粝的白麻布上,洇开深色的圆点。这悲声,与其说是哀悼,不如说是对这骤然降临的灭顶之灾的本能恐惧与茫然。

里屋,徐弘禔依旧昏迷。他的呼吸微弱而艰难,每一次吸气都带着胸腔深处拉风箱般的杂音,每一次呼气都伴随着嘴角溢出暗红的血沫。回春堂孙先生留下的药罐在炭火上煎熬着,咕嘟咕嘟冒着泡,浓烈苦涩的药气顽强地穿透门帘,钻进灵堂,与死亡的气息纠缠不休。

徐弘祖身披粗麻重孝,直挺挺地跪在冰冷的青砖地上,就在父亲的棺椁正前方。那身孝服过于宽大,套在他尚未长成的单薄身躯上,空荡荡的,更显出一种伶仃的孤绝。他低垂着头,额发遮住了大半张脸,只露出一个紧绷的、毫无血色的下颌。他像一尊被抽走了灵魂的石像,一动不动。只有那双藏在阴影里的眼睛,偶尔在烛火跳动时,会闪过一丝冰封之下岩浆般翻涌的、刻骨的恨意与绝望。他紧握的双拳藏在宽大的麻布袖子里,指甲深深嵌入掌心,几缕血丝顺着指缝渗出,染红了粗糙的麻布内衬,他却浑然不觉。

院中传来刻意放重、带着某种宣告意味的脚步声。侯大端着一碗刚煎好的、冒着腾腾热气的汤药,掀开里屋的门帘走了进去。片刻之后,他重新出来,脸上带着一种混杂着“忧虑”与“疲惫”的表情,走到王孺人身边——她正坐在灵堂角落一张矮凳上,手中无意识地捻着一束麻线,目光却穿透了堂屋洞开的大门,投向院外那片被白幡笼罩的天空。

“夫人,”侯大微微躬着腰,声音刻意压低了,带着一种“体己”的腔调,“大郎的药喂下去了,只是……气息还是弱得很,这药效……唉,孙先生说了,全看天意造化……”他顿了顿,偷眼觑着王孺人的侧脸,见她毫无反应,又继续道,“老爷的后事……停灵、发引、下葬……样样都需银子。虽说老爷清名在外,可这年头……人情比纸薄。小的方才粗粗算了算,眼下柜上能动用的现银……怕是不敷支用。您看……是不是先将南河沿那三亩上等水田……典当出去,应个急?待日后缓过劲来,再想法子赎……” 他小心翼翼地抛出试探,目光紧锁着王孺人的反应,如同毒蛇窥伺着猎物。

王孺人捻着麻线的指尖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随即又恢复了那单调的动作。她依旧没有看侯大,目光依旧投向虚空,仿佛那院外惨白的天空才是她唯一的关注。半晌,她才极轻、极淡地“嗯”了一声,声音飘忽得如同呓语,听不出任何情绪。

侯大眼中精光一闪,嘴角难以抑制地向上牵动了一下,又迅速被他用悲戚的表情掩盖过去:“夫人明鉴!小的也是为徐家着想!老爷走得突然,家中没个顶梁柱,这千斤重担都压在夫人您一人身上……唉!夫人放心,此事小的定会办得妥帖,寻个厚道的买家,绝不叫徐家吃了亏去!”他拍着胸脯保证,语气中那份“忠心耿耿”几乎要溢出来。

就在这时,里屋突然传来一阵极其剧烈的、撕心裂肺的咳嗽声!那声音如同破败的风箱被强行拉扯,带着浓重的痰音和濒死的挣扎,瞬间撕裂了灵堂压抑的寂静!

“哥!”一直如同石像般跪着的徐弘祖猛地抬起头,失声惊呼,眼中第一次流露出强烈的恐惧和希冀交织的光芒!

王孺人捻麻线的手终于彻底停住。她霍然起身,动作快得带起一阵风,几步便冲进了里屋!徐弘祖也连滚带爬地跟着扑了进去!

里屋光线昏暗。徐弘禔躺在床上,身体剧烈地抽搐着,脸憋成了骇人的紫红色!他双眼圆睁,布满血丝,眼神涣散而痛苦,仿佛正在与一只无形的巨手搏斗。他双手死死抓住胸前的薄被,指节因用力而扭曲发白,每一次猛烈的咳嗽都伴随着大股暗红发黑的血块和粘稠的泡沫从口鼻中喷涌而出,溅在惨白的被褥和他灰败的脸上,触目惊心!

“弘禔!”王孺人扑到床边,声音第一次带上了一丝无法抑制的颤抖。她用力扶住长子剧烈抽搐的肩膀,试图让他侧身,防止窒息。

“水……药……”徐弘禔的喉咙里发出模糊不清的、如同砂纸摩擦的嘶哑音节,眼神在剧烈的痛苦中艰难地聚焦,似乎想看清眼前的人。

“哥!哥你醒了!”徐弘祖冲到另一边,紧紧抓住兄长一只冰凉的手,泪水瞬间涌出,“爹……爹他……”后面的话被巨大的悲痛堵在喉咙里,泣不成声。

王孺人迅速端过旁边半温的药碗,用汤匙舀起一点,小心翼翼地凑到徐弘禔干裂出血的唇边。徐弘禔却猛地别开头,药汁洒在枕畔。他用尽全身力气,枯瘦的手死死攥住母亲的手腕,那力道大得惊人,指甲几乎要嵌进她的皮肉里!他涣散的目光死死盯住母亲的眼睛,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如同破风箱般艰难急促的喘息,每一次吸气都伴随着胸腔深处可怕的嗡鸣。

“娘……爹……”他艰难地吐出这两个字,眼神中充满了极致的痛苦、焦灼和一种濒死之人急于倾诉的急切!他挣扎着,似乎想坐起来,却只是徒劳地让更多的血沫涌出。

“弘禔!别动!省着力气!”王孺人反手紧紧握住儿子的手,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眼中却第一次清晰地流露出深切的痛楚。

徐弘禔剧烈地喘息着,胸膛如同破败的鼓风机般起伏不定。他死死盯着母亲,眼神中那濒死的急切几乎要燃烧起来!他猛地抬起另一只手,颤抖地、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指向门口的方向——那里,侯大正一脸“焦急”地探进半个身子张望。

“嗬……侯……侯……”徐弘禔喉咙里发出模糊的音节,眼中爆发出刻骨的仇恨和惊骇!他指向侯大的手剧烈地颤抖着,仿佛用尽生命在控诉!随即,又是一阵更加猛烈的呛咳,大股大股暗红的血块汹涌而出,瞬间染红了他的下颌和前襟!

“哥!”徐弘祖肝胆俱裂,扑上去想要按住兄长。

王孺人身体猛地一震!她顺着长子那颤抖的、用尽生命力量指向门口的手指看去,目光如同两道冰冷的闪电,瞬间刺穿了侯大那张伪装的“关切”面孔!

侯大被徐弘禔这临死一指和王孺人那骤然射来的、洞穿一切的目光吓得魂飞魄散!脸上的“焦急”瞬间凝固,化为一片死灰般的惨白!他下意识地后退一步,撞在门框上,眼神里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骇和一丝被戳穿后的恐慌!

就在这死寂而惊心动魄的一瞬!

徐弘禔的身体猛地一僵!那指向侯大的手臂如同断线的木偶般,颓然垂落!圆睁的双眼中,最后一点生命的光彩如同风中残烛,骤然熄灭!只剩下无边无际的空洞和凝固的、指向门口的、控诉的姿态!他喉咙里最后一丝残破的喘息,也永远地停滞了。只有嘴角,依旧在不断涌出暗红的血沫,无声地诉说着未尽的不甘与仇恨。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

“弘禔——!”王孺人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悲鸣,那声音如同被生生撕裂的锦帛,带着一种摧毁一切的绝望!她猛地扑倒在长子尚有余温的躯体上,双臂死死环抱住他,身体因极致的悲痛而剧烈颤抖!滚烫的泪水,如同决堤的洪水,终于冲破了那冰封的堤坝,汹涌而出,滴落在儿子染血的衣襟上。

“哥!哥啊——!”徐弘祖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扑倒在床边,紧紧抓住兄长那只已然冰凉的手,放声恸哭!巨大的、接踵而至的丧亲之痛,如同两座崩塌的山岳,将他彻底压垮!他小小的身体蜷缩在地上,哭得撕心裂肺,浑身痉挛,仿佛要将五脏六腑都哭出来。

里屋的变故惊动了灵堂。陈氏和女眷们惊慌失措地涌到门口,看到床上的惨状,顿时哭作一团,悲声震天。

侯大僵立在门框边,脸色由惨白转为铁青,再由铁青转为一种狰狞的猪肝色。徐弘禔临死前那指向他的一指,如同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了他的心上!那控诉的眼神,那凝固的手势,如同噩梦般在他眼前不断放大!他眼中最初的惊骇迅速被一种疯狂的怨毒和杀意所取代!他死死盯着伏尸痛哭的王孺人,又扫了一眼地上哭得几乎昏厥的徐弘祖,牙关咬得咯咯作响!他知道,这最后的指认,如同悬在头顶的利剑!虽然死人不会说话,但……这贱妇和那小孽障呢?万一……万一他们……

一个疯狂的念头如同毒蛇般钻入他的脑海:不能让她们开口!绝不能让她们有机会说出任何话!恐惧和杀意瞬间压倒了一切!

就在这灵堂内外一片混乱、悲声震天的时刻!侯大眼中凶光暴射!他猛地一咬牙,趁着无人注意,右手悄无声息地探入怀中——那里,藏着一把打磨得异常锋利的、用来割桑条的厚背短刀!冰冷的刀柄入手,一股嗜血的戾气瞬间冲昏了他的头脑!他一步踏进里屋门槛,如同扑向猎物的恶狼,目标直指伏在长子尸体上恸哭、毫无防备的王孺人后心!那狰狞的脸上,再无半分伪装的忠厚,只剩下赤裸裸的、要杀人灭口的凶残!

刀光,在昏暗的里屋,如同毒蛇的獠牙,骤然亮起!

“娘——小心!”撕心裂肺的哭喊声戛然而止!徐弘祖的哭声变成了惊恐到极致的尖叫!他离得最近,侯大眼中那疯狂的杀意和怀中一闪而过的寒光,被他看得清清楚楚!巨大的恐惧如同冰水浇头,瞬间冻结了他的悲痛!求生的本能和对母亲安危的极致恐惧,让他在电光石火间爆发出惊人的力量!他像一头被激怒的小兽,根本来不及思考,猛地从地上弹起,合身就朝侯大撞去!

“滚开!小孽障!”侯大猝不及防,被徐弘祖这拼死一撞撞得一个趔趄,刺向王孺人的那一刀也失了准头,刀刃擦着王孺人的麻布孝服衣袖划过,“嗤啦”一声,割开一道长长的口子!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和徐弘祖的尖叫,瞬间惊醒了沉浸在丧子之痛中的王孺人!她猛地抬起头!就在这一瞬间,她看到了侯大脸上那毫不掩饰的狰狞杀意!看到了他手中那把闪着寒光的短刀!更看到了他因刺杀被阻而暴怒扭曲的面孔!

一切伪装,在这一刀之下,彻底撕得粉碎!真相,如同被剥去画皮的厉鬼,赤裸裸地暴露在惨白的灵堂烛光之下!

“侯大!你……你竟敢……”门口的陈氏和女眷们也看到了这骇人一幕,吓得魂飞魄散,失声惊呼!

侯大被撞得恼羞成怒,又被众人目光聚焦,心中那点残存的侥幸和伪装彻底被疯狂的杀意碾碎!他索性不再掩饰,狞笑一声,眼中凶光毕露,反手一刀就朝再次扑上来的徐弘祖劈去:“小杂种!找死!老子先送你去见你爹!”

刀锋带着凄厉的破空声,直取徐弘祖面门!死亡的阴影瞬间笼罩!

“住手!”

一声断喝,如同平地惊雷!带着一种足以冻结灵魂的、不容置疑的绝对威严!

王孺人不知何时已直起身!她就站在床边,站在长子尚未冰冷的尸身旁!一身粗麻孝服,衬得她脸色惨白如纸,脸颊上还残留着未干的泪痕。然而,她的脊背却挺得笔直,如同雪压不折的寒松!那双刚刚还浸满丧子之痛的眸子,此刻已化为两潭深不见底的寒冰!里面燃烧着的不再是悲伤,而是足以焚毁万物的、冰冷的、沉寂的滔天怒焰!那目光,如同两道无形的枷锁,瞬间钉死了侯大挥刀的手臂!

侯大被这目光一刺,挥刀的动作竟不由自主地滞了一瞬!仿佛被无形的寒冰冻住!一股源自灵魂深处的寒意瞬间爬满他的脊背!这女人……这女人的眼神……怎么如此可怕?!

就在这电光石火的停滞间,王孺人的动作快如鬼魅!她没有去挡刀,也没有去护住徐弘祖,而是猛地向前一步,右手闪电般探出!她的目标,竟是侯大握刀的右手手腕!

她的五指,并非寻常妇人的纤弱,指节因常年织布而略显粗大,此刻却蕴藏着一种千锤百炼般的精准与力量!如同铁钳般,瞬间扣住了侯大手腕上最脆弱的骨缝!

“呃!”侯大只觉得手腕一阵剧痛,如同被烧红的铁箍狠狠勒住!一股难以抗拒的大力传来,他整条手臂瞬间酸麻!手中的短刀再也拿捏不住,“当啷”一声,掉落在地!

这兔起鹘落的变化,惊呆了所有人!连扑在半空的徐弘祖都愣住了,呆呆地看着母亲那只如同铁铸般、死死扣住侯大命门的手!

侯大又惊又怒,奋力挣扎,试图挣脱!然而王孺人那只手的力量大得惊人,纹丝不动!她的手指深深嵌入侯大的皮肉,指甲几乎要掐进他的骨头里!剧痛让侯大额头瞬间冒出豆大的冷汗!

“贱……贱人!松手!”侯大痛得面容扭曲,色厉内荏地咆哮,另一只手挥拳就朝王孺人面门打去!

王孺人不闪不避!就在侯大的拳头即将砸中她面门的刹那,她扣住侯大手腕的右手猛地向下一折!同时身体向侧面微闪!

“咔嚓!”一声令人牙酸的、轻微的骨裂声响起!

“啊——!”侯大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嚎!挥出的拳头瞬间软了下去!手腕以一个诡异的角度向下弯曲!剧烈的疼痛让他浑身抽搐,双腿一软,噗通一声跪倒在地!他惊恐地抬头,正好对上王孺人那双俯视下来的、冰冷得如同万载玄冰的眼眸!

那眼神里,没有愤怒,没有恐惧,只有一种俯瞰蝼蚁般的、沉寂的审判!一种洞悉一切、掌控生死的绝对压迫!侯大从未在任何人眼中看到过如此可怕的眼神!这根本不是他记忆中那个温婉沉静、逆来顺受的主母!这……这分明是一头被彻底激怒的、择人而噬的母兽!

“夫……夫人……饶……饶命……”剧痛和那眼神带来的无边恐惧,瞬间击溃了侯大所有的凶戾,他语无伦次地哀求起来,身体因剧痛和恐惧而筛糠般抖动着。

王孺人没有理会他的哀求。她缓缓松开了扣住侯大断腕的手,任由他像一滩烂泥般瘫软在地,抱着断腕哀嚎呻吟。她的目光,如同冰冷的探针,缓缓扫过门口早已吓得魂不附体、面无人色的陈氏和女眷们,最后落在惊魂未定、脸上还挂着泪痕的徐弘祖身上。

整个里屋,死一般的寂静。只有侯大压抑的、痛苦的呻吟声在回荡。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王孺人身上,充满了惊惧、茫然和难以置信。

王孺人缓缓转过身。她的目光,越过地上哀嚎的侯大,越过惊呆的徐弘祖,最终落在了长子的尸身上。徐弘禔依旧圆睁着那双空洞的眼睛,凝固着临死前指向侯大的控诉姿态。她一步步走过去,每一步都沉重得仿佛踏在所有人的心上。

她走到床边,伸出手,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温柔和悲怆,轻轻抚过儿子冰冷的眼皮,试图为他合上那双不甘的眼睛。然而,那眼皮却异常僵硬,仿佛凝聚了最后的执念,不肯闭合。

王孺人的指尖在儿子冰冷的皮肤上停留了片刻。然后,她缓缓地、极其缓慢地转过身,面向灵堂的方向——那里,停放着丈夫徐有勉的棺椁。

她一步步走出里屋,重新踏入那片惨白的灵堂。粗麻的孝服下摆,沾染着方才侯大挣扎时蹭上的灰尘和点点暗红的血迹(来自徐弘禔)。她走到丈夫的棺椁前,停下脚步。

灵前的烛火,将她的影子拉得又细又长,投射在惨白的墙壁上,如同不屈的魂幡。

徐弘祖也跟了出来,红肿的眼睛里充满了巨大的悲痛和尚未平息的惊悸,他死死盯着瘫在里屋门口、抱着断腕呻吟的侯大,牙齿咬得咯咯作响,身体因为极致的恨意而再次颤抖起来。

王孺人没有看儿子,也没有看地上的侯大。她只是静静地、深深地凝视着丈夫的棺椁。那目光,穿透了粗糙的棺木,穿透了生死的界限,仿佛在与另一个世界对话。

时间,在灵堂惨白的寂静中,在侯大压抑的呻吟里,在众人屏息的注视下,缓慢地流淌,沉重得令人窒息。

终于,王孺人缓缓地抬起了右手。那只刚刚折断恶仆手腕的手,此刻微微颤抖着。她伸出了食指。

在所有人惊愕不解的目光中,她将食指缓缓地、决绝地探向口中!

贝齿用力咬下!

殷红的血珠,瞬间从她苍白的指尖涌出,在灵堂昏黄的烛光下,闪烁着刺目而妖异的红!

她蘸着自己指尖温热的鲜血,如同蘸着世间最浓烈的恨与最沉重的誓言,在那口承载着亡夫遗体的、冰冷的、粗糙的棺木侧板上,一笔一划,极其缓慢、极其用力地写下了一个字——

忍!

那血字,殷红刺目,铁画银钩!每一笔都仿佛用尽了生命的力量,深深嵌入粗糙的木纹之中!如同一个烙印,一个诅咒,一个无声的、浸透了血泪与寒霜的誓言!

写罢,王孺人缓缓收回手指。指尖的伤口还在渗血,她却浑然不觉。她挺直了脊背,如同风雪中傲然独立的孤峰。那双深不见底的眸子,越过血淋淋的“忍”字,越过亡夫的棺椁,越过瘫在地上如同死狗的侯大,最终落在了儿子徐弘祖那双燃烧着仇恨与泪水的眼睛上。

她的声音,沙哑,低沉,却如同金铁交鸣,带着一种斩断一切犹豫、穿透生死迷雾的绝对力量,在惨白的灵堂里轰然炸响,每一个字都如同重锤,狠狠砸在所有人的心上,更深深凿进徐弘祖的灵魂深处:

“徐弘祖!跪下!听清楚!记住你父兄今日之血!记住这灵前指认!此仇不共日月!此恨融骨噬心!然——”

她猛地一指棺椁上那鲜血淋漓、触目惊心的“忍”字,眼神锐利如刀锋,直刺儿子眼底!

“此字!便是徐家今后唯一的生路!唯一的活法!将它刻进骨头里!融进血里!藏进魂魄最深处!在你有足够的力量,将这‘忍’字化作断仇利刃,将这血债连本带利讨还之前——”

王孺人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母兽护崽般的、令人胆寒的威严与决绝,如同惊雷般在灵堂上空炸开:

“给为娘——忍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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