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因如此，那边的牛多得成灾。微臣每次看到都心痒，想牵几头回来耕地，可身毒人肯定不答应。”麋威惋惜地摇头，“那么多壮牛，要是能带回来耕田该多好。”
“下次你去时，不妨告诉身毒人，说我们这儿缺少圣兽，想请几头回去供奉，他们必定同意。”诸葛詹适时提议，“等运回大汉，谁知道这些牛最后会做什么用呢？”
“妙！”麋威拍腿称赞，“还是小丞相高明，下官愚钝，竟没想到这法子。”
“这么一来，与身毒建立联系后，大汉的粮食、劳力、耕牛就都有着落了。”诸葛詹转而问道，“那边具体情形如何？”
“回小丞相，那边都是些弹丸小国，规模与咱们一郡相当。”麋威答道，“原本有个强国叫贵霜，如今也已衰败，被西边名为波斯的帝国攻破了都城。”
“可是定远侯曾征讨过的贵霜？”张皇后插话问道。她博览群书，对这个名字并不陌生。
“正是。当年贵霜与中原有过交集，结果被定远侯打得落花流水。”麋威解释道。
由于自西汉武帝开辟丝绸之路以来，大汉的威名便远播身毒。尤其在东汉时期，贵霜又被狠狠教训了一顿，更令南边的小国对大汉充满敬畏与仰慕。
“祖辈打下的赫赫威名，倒让咱们这些后人沾光了。”刘阿斗不禁感慨。
正说话间，码头上的货物已卸完。堆积如山的粮草被运入仓廪，而那些达利特却手足无措地挤在角落，不敢靠近众人。
“他们为何这般畏缩？”刘阿斗疑惑道。
“在身毒，他们是‘不可触碰者’，连贵人的影子都不能碰，所以见人就躲。”麋威解释道，“他们的影子也不能沾到贵人。”
“连走路时都必须边走边抹去自己的足迹。”
“他们为村庄劳作，却不被允许在村中居住。”
“不得使用村中的水井，若偷饮井水将遭 ** ，子女亦被剥夺所有受教育权利。”
“荒谬至极！荒谬至极！”刘阿斗暴怒拍案，“纵使夏桀商纣这般暴君，也未曾如此 ** 子民！身毒实乃无道之国！”
听闻达利特的遭遇后，刘阿斗震怒异常，对这种统治方式深恶痛绝。
胖哥素来仁厚宽和，最是心软。
心软之人，最见不得 ** 之事。
凡人目睹 ** 猫狗尚且不忍，何况达利特同为人类？这般行径对胖哥而言，简直比剜心更痛。
刘阿斗动怒实属罕见。即便是结发多年的张皇后，平生所见丈夫真正震怒也不过两三次。
刘阿斗正了正衣冠，昂首阔步走向那群达利特。
“自今日起，尔等皆为大汉子民！朕必护你们周全！”胖哥振袖高呼。
预想的欢呼并未出现。达利特们眼神呆滞，满面惶恐，场间死寂无声。
刘阿斗此番宣言堪称气吞山河——自诸葛詹穿越以来，这或许是胖哥最有 ** ** 威仪的时刻。
然而达利特们惊惧地后退，缩着身子颤抖，全然没有想象中的跪拜欢呼。
刘阿斗讪讪挠头，向小老弟诸葛詹投去求助目光。
“有通译吗？就是能说两边话的。”诸葛詹转头问麋威。
“有个舌人还算趁手。”麋威指向一名译者。
“随我来。”
诸葛偕通译上前低语：“胖哥方才霸气外露，只是他们听不懂汉语。”
“哎呀——”刘阿斗一拍脑门，“倒是为兄疏忽了，思远你来安排。”
“胖哥放心。”诸葛詹转向舌人吩咐：“告诉这些达利特，这位是大汉天子。”
“天子...是何意？”舌人战战兢兢问道。
“天选之子，苍天的后代。”诸葛詹耐着性子解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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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闻此言，舌人立即会意，朝达利特们高喊：“这位乃大梵天后裔！”
话音未落，达利特们望向刘阿斗的目光骤然炽热，满是崇敬。
莫以为达利特身处种姓底层便信仰薄弱。
事实正相反，他们最为虔诚。
若非如此深信，遭受这般压迫，早该奋起反抗。
可正因盲目信仰，他们甘认宿命，自认该受苦难，虔诚得近乎愚昧。
得知刘阿斗是“梵天之子”，他们甚至不敢抬头，恨不能将面孔埋入尘土。
这半吊子舌人将“天子”误译为“梵天之子”，阴差阳错竟有此奇效。
不过倒也合理——大汉的“天”，在身毒便是“梵天”。
“再传话：天子赦免其达利特身份，今后可升为首陀罗、吠舍，乃至刹帝利。”诸葛詹低声吩咐。
舌人面露骇然，觉此言论荒诞至极。
“错一字，斩立决。”诸葛詹冷声警告。
舌人浑身一颤，慌忙向达利特们转述。
原本匍匐在地的达利特们猛然抬头，死死盯住刘阿斗。
刘阿斗尚未回神，仍挂着弥勒佛般的慈笑，憨态可掬。
一名达利特犹豫片刻，膝行至刘阿斗跟前，欲吻其靴。
刘阿斗眉头一皱，本能要退，胖哥素来厌恶践踏尊严之举。
诸葛詹暗扯其袖，耳语道：“若躲，他会以为你鄙弃，万勿动。”
“太折辱人了……”刘阿斗咬牙低哼。
“从前他们毫无尊严，如今能吻靴已是恩赐。”诸葛詹低劝，“尊严可给，但需时日适应。待归化大汉，自会改观。”
刘阿斗强忍恶心，僵立原地，任那达利特在靴上印下卑微一吻。
达利特趴在地上，颤抖的嘴唇触碰到刘阿斗的靴尖时，竟有种飞升极乐的眩晕感。那股皮革混杂着尘土的气息，在他鼻腔里竟比庙里的檀香还要圣洁。
这些在故乡连影子都遭人唾弃的贱民，此刻却获准用最卑微的方式触碰 ** 贵人的靴履。光是这个恩典，就足以让他们死心塌地。
要是刘阿斗此刻命令他们当场自尽，这群人保准二话不说就往刀口上撞，还觉得是莫大的福分。
驿道上很快排起长龙。每个达利特跪爬着上前，用皲裂的嘴唇轻触靴面后，浑浊的眼睛里立刻迸发出骇人的亮光，佝偻的脊背都挺直了几分。
麋威这次带回的一万达利特，看着数目不大，实则精贵得很。全是二十出头、骨节粗大的壮劳力。要知道十万人里也就能筛出这个数的青壮男丁。
这些在种姓制度夹缝里硬熬出来的汉子，个个瘦得像竹竿却结实得像铁条。毕竟体质差的早就被饿死在恒河边了，能活下来的都是 ** 殿前转过几圈的硬骨头。
董卿，给这些新附之民分田发种。刘阿斗抖了抖快被亲褪皮的靴子，既入汉土，便是朕的子民。
董允拱手应下。先前士家抄没的田产正好派上用场，岭南的荒地也该开垦了。
继续往身毒要人。诸葛詹指着海图，北部湾多建码头。交州安置不下的，就送去南州屯垦。
“拨一百艘船给海军，改装成战舰。日后若有贼人胆敢打交州的主意，定叫他们葬身鱼腹。”
“这些达利特……不对，这些新归化的汉民中，也可挑选精壮者编入行伍。”诸葛詹接着提议，“陛下赐予他们新生，他们必当誓死效命。”
“诺。”众臣领命退下。
糜威此番从天竺归来，带回的不仅是物资，更承载着帝国昌盛的曙光。
随着源源不断吸纳天竺的人力与粮产，假以时日，大汉人口将日益繁庶，仓廪亦会愈发充盈。
加之从天竺采买的粮秣与耕牛带来的增产，待国内粮饷充裕后，便可扩编军伍。届时大汉兵力将突破十万之限，持续壮大。
董允正欲引领这些天竺人离去，奈何他们寸步不移，只痴痴凝望着刘阿斗的身影。
“传谕天子将赐予他们田宅、农具与谷种，命其勤事农耕，遵奉调遣。”诸葛詹对通译嘱咐道。
通译呜哩哇啦转述完毕，天竺人顿时匍匐叩首，险些又要上演亲吻御靴的戏码。刘阿斗广袖一扬，众人方随董允退去。
“兄长收容这些流民，真乃仁德之举。”诸葛詹含笑赞叹。
“惟贤惟德，方能令人归心。”刘阿斗正色应答，端肃之态令诸葛詹怔然。
“勿以恶小而为之，勿以善小而不为。”刘阿斗解释道，“此乃 ** 临终训诫，吾始终铭记。”
“妙哉！至善！”诸葛詹郑重点头，忽而笑问，“那眼下我等该当如何？”
“嗯？”刘阿斗一脸茫然，脱口道，“自然是赶着吃鱼脍，再耽搁就不鲜活了。”
正经不过须臾，熟悉的饕客嘴脸便暴露无遗，惹得诸葛詹摇头失笑。
众人离了码头，迤逦向龙编城行去。
黄舞蝶缀在队尾，频频回望泊岸的某艘船只——桅杆上那支箭矢正随风微颤，羽翎轻摆。
这般神乎其技令她暗自咋舌：莫非真是瞎猫碰上死耗子？
及至居所，刘阿斗早唤御厨备好鲜鱼，当场片起晶莹剔透的刺身来。
气氛变得轻松愉快，诸葛淉悄悄拽了拽诸葛詹的袖子，压低声音道：哥，那种仙丹又到手两粒。
先是赵襄儿，后是黄舞蝶，如今这位妹妹手中已然攒下两颗驻颜灵药。
一粒足矣，剩下的你拿去送人罢。诸葛詹漫不经心道。
那我待会送给胖哥胖嫂尝尝。
随你。
不多时，御厨便将鲜美的生鱼片呈上，众人团团围坐准备开宴。
胖哥胖嫂，快把药吃了。诸葛淉掏出那两枚丹药。
这是何物？刘阿斗捏着药丸好奇端详。
助孕良方。诸葛詹促狭一笑。
那可不能耽搁。刘阿斗立即吞下自己那颗，又拿起另一颗送到妻子唇边，皇后也快服下，好早日为朕诞下太子。
当着众人面，张皇后羞得满面通红，窘迫不已。偏生刘阿斗格外热切，不容分说便让她咽了下去，惹得满座哄笑。
有什么可笑的？张皇后睨着在场女眷，你们迟早都要经历这一遭，到时候看你们还笑不笑得出来。
宴席间欢声笑语不断，待宴散后，众人各自返回住处。
瞧见没，那小色鬼这么快就把黄家姑娘搞定了。张星彩对几位姐妹说道。
关银屏、赵襄儿和花鬘闻言望去，果然看见诸葛詹紧随黄舞蝶身后离去。
哼~能跟思远那是她的福分，有什么好推辞的？关银屏当即不悦道。
来交州途中，黄舞蝶对诸葛詹颇为冷淡，关银屏见状大怒，曾私下寻过黄舞蝶，要她莫要不识抬举。
作为诸葛詹身边年岁最长的女子，关银屏更多是母性情怀，少有儿女情长，待诸葛詹如同宠溺幼子，见黄舞蝶对心上人这般态度，自然不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