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末三国时,大城攻防旷日持久者比比皆是。
吴军大营内。
朱然与全琮回帐,后者闷坐案前,神色郁结。
朱然则泰然处之——此战非他所倡,成败与其无干。
全琮主攻襄阳,吕岱力主伐交州。
若最终徒劳而返,罪责自当由他二人承担。
车骑将军可有破敌良策?全琮焦躁不安,显是襄阳久攻不下令他心慌。
卫将军说笑了。朱然无奈摇头,攻城岂有捷径?按部就班便是,当年合肥之战不也相持经年?
全琮烦躁抓头,忽灵光乍现:不如......水攻如何?
“襄阳不是紧挨着汉水吗?”全琮兴奋地说:“我们可以挖开汉水堤坝,把河水引向襄阳。再坚固高耸的城墙,被水浸泡几个月也会倒塌。”
“卫将军恐怕不熟悉荆州,更不了解襄阳。”朱然平静地摇头。
“这话怎么说?”全琮急切追问。
“襄阳背靠荆山,城池建在地势较高的地方,汉水淹不到襄阳。”朱然解释道:“当年关羽水淹七军,淹的是北岸的樊城,南岸的襄阳根本不受影响。”
真正的铁铸襄阳,若轻易就能被汉水淹没,也配不上这样的威名。
襄阳之所以难以攻破,正是因为依山傍水的同时,水势无法威胁城池,这才造就其易守难攻的地利。
“难道我军真的一点办法都没有?”全琮脸色阴沉。
他本以为魏国大军压境,东吴趁机施压,就能轻松拿捏蜀国,顺势将襄阳收入囊中。
可到头来,全琮发现自己的如意算盘打错了。
蜀汉不仅没被拿捏,反而决意死守城池,这时候全琮才意识到襄阳是一块铁板。
不,是钢板!
“卫将军见谅。”朱然略带歉意道:“我实在帮不上忙,但麾下五万大军随你调遣,我能提供的支持也就这么多,至于计策方面,确实无能为力。”
全琮听后深感无奈,他看得出朱然斗志不高。
然而朱然已经全力配合,全琮也无法苛责。况且,连他自己都无计可施,又怎能强求朱然?
“看来只能强攻,慢慢消耗了。”全琮长叹一声,“说不定城中粮草不足,打着打着我们就能获胜。”
可这根本不可能——诸葛詹早已为襄阳运去一年的军粮。
更何况,别忘了襄阳的世家大族兼并了大量土地,他们的粮仓同样堆得满满当当。
一旦缺粮,这些与诸葛詹有姻亲关系的世家绝不会吝啬。
倒不是襄阳世家格外慷慨,而是他们清楚,诸葛詹绝不会亏待他们。
危急时刻献出粮草助襄阳渡过难关,事后 ** 行赏,他们必将得到更丰厚的回报。
光靠血脉亲情还不够,必须让亲戚看到你的价值。
天下家族兴旺则远亲近邻纷至沓来,诸葛詹便是荆州世家最显赫的那位贵人。即便数百年后,那些荆襄世族每逢佳节,也要提着礼品登门拜访、联络感情。
昔日音讯阻隔,皆因襄阳城落在魏国手中。如今既已重拾联系,这层关系自然要维系得更紧密。而今协助守卫襄阳,正是巩固交情的良机。襄樊豪门定会倾尽全力相助。
......
祁山古道上。
郭淮统率大军缓步前行,宛如趁着春光明媚出门游赏。将士们个个神情自若,全无临阵对敌的紧张。三军上下心知肚明:此番出征不必刀兵相见。
这位雍州刺史心里更如明镜——蜀国兵力有限,祁山一线根本不足为虑。只要他不发兵攻打蜀国防线,此行便万无一失。
马蹄声自远处渐近。
吁——
信使勒住缰绳,取出怀中军令高声宣读:大将军令雍州刺史郭淮即刻回师陈仓,合兵共进。
郭淮接过文书细看,随口问道:不知前方有何变故?
散关已破。大将军说集结重兵方能速战速决。信使抱拳催促,请郭刺史速速拔营。
原来如此,倒是要恭喜大将军了。郭淮笑容可掬。
信使乃曹爽亲信,见状厉色道:刺史莫非想要抗命?
呵呵——郭淮突然笑出了声。
大胆!信使怒发冲冠,违抗军令该当......
寒光闪过,鲜血喷溅。郭淮甩去刀上血珠,自言自语道:蜀贼截杀我魏国信使,劫走大将军手令。
......
早在战端未启之时,司马懿便密信郭淮:此战只许败,不许胜。
密信中更特意叮嘱:若有机会,不妨给曹爽设个死局。
司马懿早有叮嘱,郭淮必须护住西线根基,不能任由曹爽挥霍。
为稳妥起见,郭淮决不与曹爽同行。毕竟曹爽身为大将军,统率中外诸军,持假节钺之权,若真一起行动,表面不得不遵其令。
一旦分开,郭淮便有了自 ** ,一句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足矣。曹爽的信使来了,杀了又能如何?推说没见到,把责任甩给蜀汉,曹爽也无可奈何。
不过去...真的没事?邓艾问道。
之前曹爽同意分兵,现在又反悔,必是出了变故。郭淮分析道,多半是吃了败仗,损兵折将,这才想起我们。
若我们过去,他让我们去攻关隘,我们怎么办?
去攻,损失惨重,死的都是自己的弟兄;不攻,违抗军令,他要是治罪,我们如何应对?
他毕竟是大将军,郭淮叹道,只有太傅能和他抗衡,我们还是躲远点为妙。
不去汇合,最多挨顿训斥,这点小过奈何不了我们。可一旦去了,说不定命都保不住。
邓艾点点头:你...决定就行...
也不知道那边出了什么事,估计很快会有消息,我们得心里有数。
郭淮话音刚落,又一骑赶来,这次不是曹爽的人,而是郭淮的探子。郭淮坐镇关中多年,眼线遍布各地,分兵后一直派人监视曹爽。
方才散关火光冲天,这么大的动静,想不发现都难。
使君,曹爽在散关大败,被蜀军诱入关内,一把大火烧了三万多人。来人迅速禀报。
哈哈哈!郭淮闻言放声大笑。
明明是魏国吃了败仗,可这位魏国 ** 却比打了胜仗还高兴。这确实是场胜利,不过是魏国内部的胜负——司马懿与曹爽之间的胜负。
郭淮恍然大悟道:“原来召我们前去是要借兵扭转战局,这样更不能去了。他立即传令:全军继续在祁山道缓行,绝不可加快速度,避免牵制蜀军导致曹爽那边压力减轻。
郭淮打定主意要让曹爽吃败仗,连加快行军迫使蜀汉分兵防备都不愿意,唯恐蜀军调兵来防范自己,减少了对抗曹爽的兵力。
就当是出来春游,让曹爽独自应付蜀军吧。郭淮笑着对部下说。
哈哈哈!西线众将闻言纷纷大笑。
这场战役早已超出单纯的军事较量,说到底是政治博弈的延伸,所有军事行动都要服从于政治需要。
...
阳平关内。
诸葛詹手中握着一份来自祁山道的军报。
由于兵力有限,他只能先抵御近处的魏军,暂时放任远处的魏军不管。
陈仓道虽近但关卡重重。
祁山道虽远却地势平坦。
但两路魏军要进入汉中,最终都必须经过阳安关。
诸葛詹的打算是:先阻截陈仓道的敌军,待祁山道敌军逼近时再退守阳安关。在此期间尽可能消耗陈仓道的魏军,减轻阳安关的防守压力。
这时姜维和马岱一同走进来。
来得正好,你们看看这个。诸葛詹将军报递给他们。
两人先后阅毕,脸上都露出诧异之色。
怎么会这样?
这行军速度...
诸葛詹点头道:你们也发现了,魏军行进速度异常缓慢,简直像乌龟爬行。
据斥候回报,魏军每日拖拖拉拉,走个三五里就停下休整。有时甚至连续数日原地不动,如今才走了祁山道的两成路程。
这是在消极避战?姜维沉思道。
看样子对方并无交战之意。马岱判断说。
诸葛詹轻摇羽扇分析道:斥候探明,祁山道魏军打着字旗号,必是雍州刺史郭淮无疑。郭淮乃司马懿心腹,而司马懿与曹爽素有嫌隙。
郭淮乃司马懿亲信,此事人尽皆知。
当年诸葛亮北伐之时,司马懿与郭淮在西线并肩作战,魏蜀双方谁不清楚郭淮深得司马懿重用?
至于司马懿与曹爽之间的龃龉,更是路人皆知。
往来蜀地的魏国商贾,私下里早已分成司马派曹爽派。
两位托孤重臣能够和睦相处才是咄咄怪事,纵使诸葛亮在世也难以做到。
襄樊一役后,司马懿损兵折将丢了四郡。诸葛詹手指轻叩案几分析道,回朝后官职不降反升,实为明升暗降,如今只能在家养花遛鸟。
蜀汉在洛阳的密探虽刺探不到核心机密,但这类朝野皆知的消息自然准确无误。司马懿升任太傅可是诏告天下的大事。
郭淮在祁山道虚张声势,分明是要出工不出力,想让曹爽独自在咱们面前栽跟头。
姜维与马岱相视颔首,拱手问道:将军以为当如何应对?
就当郭淮那路兵马不存在。诸葛詹抚掌笑道,如今祁山道上根本没有敌军。伪朝此次出兵十万,先前已被我们歼灭三万,照此推算即可。
只剩七万敌军?那可轻松多了。马岱捻须笑道,咱们据守阳平关,曹爽带着七万人马连门都摸不着,此战胜负已分。
话虽如此,还得看襄阳与交州战况。姜维补充道。
胜负已定不假,但咱们可不能闲着。
见二人面露疑惑,诸葛詹继续道:如今大汉三面受敌,形势危急。既然北线胜券在握,就当速战速决,早日击退伪朝大军。
这样方能腾出手支援其他战场。
交州太远鞭长莫及,但襄阳尚可施以援手。
诸葛詹目光如炬地盯着二人,沉声道:主动出击,速战速决!
这位年轻将领从不畏战。表面主张休养生息避免兵戈,可真到了战场上,其用兵之大胆连姜维都自愧不如。
满朝文武顾忌吴蜀同盟,唯独他敢打交州主意。
东三郡刚平定,又是他出其不意拿下襄阳重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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察觉郭淮动向有异,诸葛詹片刻未犹豫,当即主张出兵迎敌。
马岱抱拳劝阻:丞相,即便郭淮部不足为惧,曹爽仍握有七万大军。我军仅四万之数,贸然出城是否......
姜维眼中闪过一丝赞许——这提议正合他心意。
但他并未推波助澜,只是静待诸葛詹决断,以免干扰其判断。
先父当年以四五万兵北伐,屡次主动迎击关中的十万魏军,可称冒进?诸葛詹反诘。
马岱顿时语塞。
诸葛亮北伐从来以寡敌众,偏能屡建奇功。这般常人眼中的寻死之举,在他手中却成了传奇。
虽说现今诸葛詹声望如日中天,比之其父终究稍逊一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