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多时,中门豁然洞开。一位妇人款款而出,欠身行礼道:不知小丞相光降寒舍,有失远迎,万望海涵。
“劳烦嫂嫂了,伯约兄托人捎了家书来。”诸葛詹递过书信。
杨氏接过信笺,盈盈一礼:“怎敢劳动小丞相亲至,若不嫌寒舍简陋,请进屋用茶。”
“嫂嫂盛情,却之不恭。”诸葛詹还礼入府。
杨氏出身平凡门户。
姜维在蜀汉朝中亦非世家子弟,终归是魏国归降之将。
虽说丞相格外器重,但朝臣们终究不愿与之联姻。
若无诸葛门生这层身份,姜维在蜀汉怕是寸步难行。
厅堂内,侍婢奉上香茗。
这宅院格局,倒让诸葛詹想起从前的丞相府。
约莫是师承丞相之故,姜宅陈设极为简朴。
朝廷赐下的征西将军府占地颇广,配着这般素净布置,反倒显出几分空阔。
“伯约兄出使身毒已近一载,最快也要岁末方归。”诸葛詹轻啜茶汤,“兄长不在时,府上若有为难处,只管往相府递话。”
杨氏摇头:“多谢关怀。这征西将军府的门楣,尚无宵小敢来滋扰。其实他在成都时,也多在外奔波,倒没甚分别。”
这话倒叫诸葛詹一时语塞。
本想着姜维远行,特来探望是否需要帮衬,此刻反觉自己多此一举。
“妇道人家闲话,小丞相莫要见怪。”杨氏察觉他神色,歉然一笑。
“既如此,小弟先行告退。”诸葛詹起身揖别。
书信既达,他也不便久留。
“小丞相好走。”
“嫂嫂留步。”
行至院门,忽见一少女迎面撞来。诸葛詹忙伸手相扶,待看清是位姑娘,即刻松手后退:“失礼了。”
任务面板突然弹出:【目标锁定:女武神姜姜。】
诸葛詹望着眼前灵动的少女,顿觉柳暗花明——苦苦寻觅的最后一块拼图竟在此处相遇。
哎呀!你这人怎么走路不带眼睛的?少女揉着发红的肩膀娇嗔道。
自收服魏南露后,诸葛詹的武学修为更上层楼,如今这副身躯堪称铜浇铁铸,寻常人撞上来与撞上城墙无异。
姜儿休得放肆!杨氏急忙呵斥,转而向诸葛詹赔礼:小女冒犯丞相,妾身代她赔罪了。
嫂夫人言重了。诸葛詹轻摇羽扇含笑回应。
姜姜眨着杏眼惊呼:原来您就是传说中的小丞相呀!
如假包换。诸葛詹从袖中取出一封书信,正巧带来令尊从天竺捎回的家书。
阿翁来信啦?姜姜像只雀跃的燕儿掠过诸葛詹,阿母快让我看看!
毛毛躁躁成何体统。杨氏轻点女儿额头,转身致歉:让丞相见笑了。
诸葛詹潇洒地展开折扇:无妨,在下先行告退。
刚走出几步,身后便传来轻快的脚步声。姜姜小跑着追上来,发间珠钗叮当作响:方才失礼了,我给您赔不是。
倒是姑娘可曾撞伤?诸葛詹驻足笑问。
您这身子骨比城墙还硬呢!姜姜扮了个鬼脸。
习武之人,收放不易。诸葛詹眼中闪过促狭之色。
听说您是能在万军丛中取上将首级的绝顶高手?少女忽然凑近,眸子亮得惊人。
雕虫小技耳。
话锋忽转,姜姜歪着头问道:那...您的选妃可有中意人选了?
此番选秀另有用意。诸葛詹正色道,八阵尚缺一阵主帅,我要寻的是能统兵的女将军。现有几位侧室皆可独当一面,可惜始终未遇最后一位阵眼。
原来如此!姜姜恍然大悟,难怪耗时这么久呢。
诸葛詹笑意盈盈地望向姜姜,话中有话:原本确实没觅得良缘。他轻摇羽扇,不过眼下似乎有了转机。
姜姜先是一怔,须臾间恍然大悟,顿时面若朝霞。
登徒子!
行至府门处,少女羞恼地跺着绣鞋飞奔离去,衣袂翻飞间消失在回廊尽头。
诸葛詹望着佳人远去的背影,哼着小调离开了将军府邸。
马车辚辚声中,他吩咐随从:传令下去,选秀之事就此作罢。
华灯初上时分,诸葛詹领着少主返回相府。
膳厅内灯火通明。
未及开口,嫂嫂便迫不及待探问:思远,听说你中止了选秀?莫非已寻得意中人?
此言一出,满座目光齐聚而来。
确有心上人,只是并非通过选秀相识。诸葛詹眼中漾着笑意,乃是机缘巧合得遇。
不知是谁家闺秀?兄长放下竹箸,可要朕下旨赐婚?
姜将军的爱女。诸葛詹转向嫂嫂,烦请嫂嫂代为说项,先与姜夫人商议。
那伯约那边...嫂嫂略作迟疑,他如今远征在外。
已派快马追上麋威将军,托他将亲笔书信转交身毒。
离开姜府时,他便修书一封遣人火速追赶先行的使团。想来大师兄定会欣然应允,此事已成十之 ** 。
早知良缘就在伯约府上,何必这般兴师动众。嫂嫂摇头莞尔,明日我便去说亲,了却你这桩心事。
话题既毕,诸葛詹专注享用晚膳。
忽觉袖口被轻轻牵扯,转头正对上少主焦急的目光。
他以眼神询问。
小胖压低嗓音:往后就不能看漂亮姐姐了?
还惦记着呢?诸葛詹忍着笑意。
小脑袋点得如捣蒜。
嫂嫂,丞相突然抬头,选秀还是继续吧。
嫂嫂挑起眉梢,不是说不选了?莫非还想纳几房美妾?
非也。诸葛詹意味深长地看向少主,小胖对上那双洞若观火的眸子,顿时后背发凉。
诸葛詹伸手指向小胖,向众人说道:这孩子刚才偷偷摸摸想瞧漂亮姑娘。
小胖脸上顿时像开了染坊一般,惊讶、害怕、手足无措...各种表情轮番上演。
小混账!张皇后啪地放下筷子,一把揪住小胖的后衣领,气得直磨牙:看来是太久没收拾你了!
叔父为何要坑我?小胖扯着嗓子喊冤。
话音未落,巴掌声已经结结实实落在小胖屁股上。
院子里顿时充满了欢声笑语,只有小胖的哀嚎声格外嘹亮。
......
梁州地界,天池郡。
枯黄的树叶在秋风中打着旋儿,最终轻轻落在地面上。
历时一年半的天池水利工程,又完成了一个重要节点,即将展开新的建设阶段。
工程首期主要是搭建主体框架——用无数钢筋构筑起高达十丈、厚度十丈的巨型结构。
二期工程则是在钢架内外两侧砌筑砖墙,为后续水泥浇注做好定型准备。
眼下二期工程刚刚结束,就剩最后的关键环节——向钢筋结构内灌注混凝土。
今天被选为吉日,至少那群被征调来的算命先生是这么说的。
如今蜀汉境内的算命先生都被集中到工地,白天看云,晚上观星,专门负责天气预报。
经过一年半的实地检验,从中筛选出预测最准的几位。
太守站在钢架前肃然道:先前算不准也就罢了,钢筋淋雨也无大碍。但这次谁要是算错时辰——他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
今天是三期工程启动的日子,要开始向钢架浇注水泥。若遇上雨天,整个工程就会毁于一旦。
为确保水库整体性,必须不间断完成所有混凝土浇注,使其同步凝固。
一旦中途停工,必然形成结构断层。
大汉王朝,可经不起这样的失误。
为首的算命先生躬身道:大人明鉴,天池郡本就干旱少雨。我等反复推演天象,未来五日绝无降雨。
本官就再信你们一回。
不信也不行——除了这些观天象的术士,眼下确实找不出其他预测天气的法子了。
天池郡守命令手下人开始祭天仪式,很快有人抬来一张香案,上面摆着牛、羊、猪三牲,这是要用最高规格的祭礼告慰上天。
事到如今,天池郡守也顾不上什么逾越礼制,只求神明庇佑。
虽说以他的身份不该用太牢之礼祭天,可若是工程失败,等待他的将是 ** 的下场。
若是侥幸成功,往后就算日日用太牢之礼祭祀,也没人敢指摘半句。
他跪在香案前点燃线香,朝着苍穹高声祷祝:
皇天神明,厚土先祖,还有 ** 丞相的英灵,求你们护佑大汉江山!
将香插入炉中后,天池郡守起身示意,侍从们立刻撤走了香案。
开工!
号令如军令,战鼓与号角霎时响彻云霄。
百万民夫参与的大工程,光是统筹调度就极其困难。
好在工地不比战场,调度可以循序渐进,不必担心生死攸关。
只要事先规划周详,就算工序繁琐,也比战场调兵遣将容易得多。
随着鼓角齐鸣,无数壮丁开始搅拌灰浆。
把水泥、河沙倒进旋转滚筒,加水后驱使牲畜拉动转轴。
放眼望去,工地上这样的灰浆滚筒密密麻麻,根本看不到边际。
待灰浆搅拌妥当,天池郡守再度下令:带上灰浆,冲锋!
这道工序必须争分夺秒,要在灰浆凝固前完成浇筑,否则前功尽弃。
说毫不夸张,每个人都得拿出打仗的劲头。
鸟巢两侧早已搭好阶梯,壮丁们提着两桶灰浆,排成长队往顶部攀登。
每人抵达后都将灰浆倒入指定区域,再顺着另一侧阶梯返回地面。
回到地面后继续装运灰浆,如此循环往复,周而复始。
下方源源不断供应新拌的灰浆,百万壮丁就靠着一桶桶手提肩挑,完成鸟巢的浇筑。
看似效率不高,可百万民夫同时劳作,每人两桶就是两百万桶灰浆。
从晨曦到日暮,人畜皆不得歇。
直至残阳如血,终于用灰浆填满了整座鸟巢。
这项工程必须在一天之内完成,否则底部的混凝土就会提前凝固,导致任务失败。
好在努力没有白费,工程终于如期完工。
“小丞相,下官做到了……”天池太守望着天空喃喃道,“现在就看天意如何了。”
**梁州,天池。
诸葛詹无意识地轻摇鹅毛扇,抬头凝视着眼前的巨大建筑。
临时搭建的外墙已拆除,浇筑的混凝土完全凝固,整体坚固如一体。
他缓步踏上阶梯,一路走向水库顶部。
十丈厚的坝体上方比水泥路还要宽阔,纵马行车都绰绰有余。
此刻水库内空空如也,尚未正式蓄水,因此天池的成败尚未定论。
真正的考验在于蓄水后能否承受庞大的水压。
表面看来一切顺利,可若注水后出现裂缝,一切努力都将化为乌有。
诸葛詹站在坝顶环顾四周,水库的北、东、南三面各设有一个出水口。
北侧出水口通往陈仓道,便于日后暗度陈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