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者奔行方式迥异:挽马多为平稳的走马,战马则是疾驰的奔马。
正如诸葛詹往日所乘滇马乃走马,四蹄交替迅捷却背脊平稳,骑乘时几无颠簸之感。
后来驾驭的赤血骏马神速如飞,但剧烈颠簸让人难以在马背上稳住身形。
生手骑上奔腾的烈马,瞬息之间就会跌落尘埃。
更不用说还要在疾驰中挽弓射箭、挥刀斩敌,难度陡增数倍。
因此骑兵的门槛极高,缺乏骑术天赋者永远成不了合格的骑士。
诸葛詹的妙策就是降低这个门槛——装上马镫与马鞍后,骑术入门难度骤降,稍有骑术基础者稍加练习就能娴熟驾驭战马。
自然少不了马蹄铁。
虽然马蹄铁无助于降低骑术门槛,却能大幅延长战马服役年限,同样是军中至宝。
汉中设有铁器作坊,当年为修筑天池所建,正好命工匠加紧赶制这三样器械。
以蜀汉如今的产能,万套装备不日可成,高炉昼夜不息,锻造易如反掌。
小丞相此话当真?马岱急问:真有速成骑术的秘法?
也唯有诸葛詹此言能让马岱信服,换作旁人早被嗤之以鼻。
诸葛詹简短应答。
无需多言,待三件套制成时,马岱自能亲眼见证。
先进城吧。诸葛詹说罢便率众入城。
大军陆续回营,需在陈仓稍事休整。凉州幅员辽阔,马岱、姜维率军巡行全境已疲惫不堪。
休整数日后即可对长安发起总攻。期间马岱负责购马事宜,诸葛詹督办战马装备,费祎调度蜀中物资,姜维依旧统管军务。
众人各尽其责,直至洛阳传来紧急军报。
议事厅内,诸葛詹高坐主位:
诸位,洛阳密报显示司马懿已平定王凌之乱,携五万扬州兵马返京,显是冲我军而来。
他略作停顿:蹊跷的是,司马懿返洛后迟迟未发兵驰援关中,至今仍在洛阳按兵不动。
魏国重镇内,常年潜伏着蜀汉的暗探。这些密探无需身居要职,只需在城中经营商铺即可。他们虽无法获取核心机密,但对轰动朝野的大事却总能及时掌握。
蜀汉朝廷需要的,正是这类足以改变局势的重大情报。譬如曹叡驾崩、高平陵 ** 、王凌谋反等惊天动地的大事,一旦发生便会在市井间迅速传开,根本无从遮掩。
此刻正有军报传来:司马懿率数万大军自淮南班师回朝,如此庞大的行军阵容,自然引起蜀汉方面的密切关注。
司马老贼平叛倒是利索。费祎拍案而起,王凌手握十万雄兵,竟如此不堪一击?
家父在世时就说过,司马懿除却敌不过家父,与其他将领对阵从无败绩。诸葛詹淡然道,王凌败北,实属常理。
姜维闻言笑道:纵使老贼狡诈,自有思远将军制他。作为诸葛亮的亲传 ** ,姜维当年亲眼目睹丞相如何压制司马懿。而今在他看来,诸葛詹的军事才能已不逊其父。
更令人惊叹的是,这位年轻统帅还兼具万夫不当之勇。临阵冲锋时,那身先士卒的英姿总能极大鼓舞士气。可以说,诸葛詹已然集勇战与谋略于一身,堪称当世用兵的巅峰存在。
反常即妖。诸葛詹话锋一转,司马懿迟迟不来驰援关中,必在暗中谋划。但无论如何,魏国援军未至,对我军总是有利。
他当即决断道:全军休整数日已恢复元气,机不可失,即刻发兵长安!
正该如此!费祎附和道,管他司马懿耍什么花招,只要拿下长安,一切阴谋都不足为惧。
那还等什么?姜维眼中燃起战意。这位沙场宿将永远最渴望的,就是金戈铁马的征伐时刻。
诸葛詹转头对费祎说道:“大司马,请您留守陈仓,统筹粮草调度事宜,凉州军马与汉中铁器工坊的事务也交由您处理,我率姜维、马岱两位将军前往长安,此处就托付给您了。”
“理当如此。”费祎郑重应下,“我在关中,向宠驻守汉中,蒋琬坐镇蜀中,董允与郭攸之负责交州,南北贯通,这条补给线绝不会出半分差错。”
交州物资昼夜不停地输往蜀地,由蒋琬统一调配至汉中,向宠接手后通过水路转运至陈仓,最终由费祎全权调度。
整条补给链的核心要职,皆由荆州系重臣把控。
昔日丞相北伐,曾遭东州派李严暗中掣肘。
而今诸葛詹挥师北上,此类情形断无可能——所有关键节点尽在掌控。
更何况这些官员皆是丞相生前钦点的干才,办事滴水不漏。
“即刻进军!”诸葛詹霍然起身。
十万大军已集结完毕,除先前战役折损的六千士卒,余下九万四千将士状态完好。粮秣军械储备充足,后援补给稳如泰山。
大军开出陈仓,至城外港口登船启程,顺渭水东进直扑长安。
关中地形狭长,渭水横贯其间,长安城正矗立渭水之滨。船队半日疾驰,晌午出发,日头偏西时已逼至长安城下。
“思远,如何攻城?”姜维望着城头雉堞问道。
“擂鼓,正面强攻!”诸葛詹果断挥手,“先探虚实。”
“咚!咚!咚!”
“呜——呜——”
战船甫一靠岸,冲锋号角便撕破天际!
水师将士久经远洋历练,即便寻常漕运亦如履平地。连昔日晕船的姜维,往返天竺一趟后,如今在渭水波涌中亦能稳立船头。
“少将军,是否先扎营寨?”马岱提醒道,“天色将晚,恐难在日落前完成布置。”
此时夕阳西斜,暮色已渐渐漫上城垣。
夜袭试探过后,恐怕连扎营的时间都没有。
不必扎营,今夜就在船上歇息。诸葛詹淡然一笑,舰队泊于河心,我军已立于不败之地。魏人无水师,纵有夜袭之心亦无从下手。
渭水之上,蜀汉战船如铁锁横江。郭淮、邓艾纵有千般计谋,面对滔滔河水也只能望洋兴叹。
留少许士卒警戒足矣。若魏军胆敢出城,随时可靠岸迎击。即便魏军妄图火攻,战船扬帆便走,徒步之卒岂能追及?
况且——魏军当真敢出城么?
至于将士们能否安眠?这更不成问题。自南海至天竺,数月漂泊早让水师将士习以为常。比起惊涛骇浪的远洋,渭水微波不过如摇篮般轻柔。抛锚稳船后,几无颠簸之感。
小丞相妙计。马岱由衷赞叹,末将实在想不到这等妙法。
围三阙一之策?姜维目光转向诸葛詹。
四面合围反倒坚其死志。年轻的统帅摇头,邓艾、郭淮早已无路可退。
关中尽失,长安已成孤城。退则失两州疆土,归洛必遭问斩。相比逃亡,投降反倒有一线生机。
八万八千精兵分作四路。云梯战具皆由船队运抵,攻势即刻可发。
依旧是神盾卫神刀,连弩护无当的老战法。两路主攻如尖刀突进,余者四阵虚实相生,只为惑敌。
城楼之上,郭淮与邓艾凝望着城外涌动的玄甲浪潮。
太傅军令,要我辈死守待援。郭淮沉声道。
守得住!邓艾攥紧拳头,指节发白。
**八万八千汉军杀向长安,战鼓震天,士兵们扛着云梯冲向城墙。
放箭压制!郭淮在城楼上高喊。
鼓声骤响,城头瞬间箭如飞蝗,朝汉军射去。
可惜收效甚微,汉军几乎无人中箭倒下。
全是铁甲……蜀国哪来这么多?邓艾震惊道。
先前与诸葛詹交手,他只当那五千铁甲是蜀军精锐,如今却见十万大军尽披钢甲,简直匪夷所思。
郭淮面色铁青,同样疑惑。汉军的铁甲让箭矢毫无威胁,转眼便冲到城下,架起云梯。
无当军动作最快,迅速攀梯而上。城头魏军连忙搬起滚石檑木,欲向下砸去。
后方的连弩军立即射击掩护,却因长安城墙过高,弩箭大多被女墙挡住,难以压制魏军。
砰!砰!
巨石与圆木从城头呼啸而下,无当军士兵的藤牌在重击下不堪一击,攀爬的士兵纷纷从高空坠落。
城墙的巍峨高度加剧了守军优势,滚落的檑木获得更大冲击力,攀援者坠落时伤亡更为惨重。
弓手准备!
连弩军迅速变换战术,改用抛射箭矢压制城头。虽然取得部分成效,但远不及诸葛连弩的压制力——魏军仍能从容抛掷守城器械。
与此同时,手持钢盾的神盾军抵达城下。当滚石砸在盾面时,士兵虎口震裂却仍奋力攀登。
但魏军很快找到应对之策。沸腾的桐油倾泻而下,即使大部分被盾牌格挡,飞溅的热油仍穿透甲胄缝隙。灼烧的剧痛中,最顽强的战士也因盾牌烫红脱手而功败垂成。
汉军攻势受阻,神盾军失去重甲掩护后,很快被城头守军的滚石击退。
收兵!诸葛詹收起远观镜,果断发出撤退信号。这位年轻统帅体恤士卒,不愿做无谓牺牲。
主攻方向均告失利:连弩部队未能压制城防,无当军冲锋受阻。失去神盾掩护,神刀军自然难以推进。两翼佯攻部队本就未尽全力。
随着清脆的钲声响起,攻城部队如潮水般撤回。
长安城防确实棘手。马岱望着城墙感叹。以往战事中,神盾神刀与无当连弩的组合所向披靡,陈仓、冀县皆一鼓而下。但面对这座前朝旧都,却屡屡受挫。
毕竟是魏国经营多年的西北要塞。姜维转向诸葛詹,思远可有良策?
攻城之道本就有限。诸葛詹蹙眉道,敌军既无降意,唯有加强攻势。当务之急是赶制攻城器械。
汉军退回战船休整,伤员经水路后送。随 ** 匠立即投入水车制作——利用水力可大幅提升器械制造效率。
最大的困难在于关中木材匮乏。历经秦宫汉阙的建造,加上百姓日用,此地林木早已砍伐殆尽。有人提议进山伐木,但诸葛詹另辟蹊径:令汉中百姓服役采木,经汉水漕运至前线。这看似迂回,实则比军队自行采伐更为高效。
与此同时,洛阳城太傅府中......
司马懿在床榻上闭目养神,连日操劳让这位老者疲惫不堪,想到即将奔赴雍凉战场,深谙养生之道的他抓紧一切时间休憩,力求尽快恢复精力。
门外传来脚步声。
司马师轻推房门走进内室,向榻前禀报:父亲,田豫、吕昭与毋丘俭已接奉诏令。
榻上人闻言倏然睁眼,唇边浮起淡淡笑意:甚好。只要他们肯出兵相助,大事可成。
此前司马懿奏请朝廷调兵,命荆州、并州、冀州、幽州各遣万人。荆州本是其旧治,当年坐镇荆豫时根基深厚,调兵易如反掌。唯独其余三州非其嫡系,能否听令犹未可知。如今得此消息,总算放下心来。
只是......司马师眉间闪过忧色,三人反应颇为异常,似乎过分踊跃。
细说。司马懿直起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