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为名的诸葛庆深信:
每个后世汉人的血脉里,都流淌着对这个字的炽热情怀。
但凡眼前少年天子能展现雄主之资,蕴含隐忍气度,诸葛庆定当擎天保驾。
继而在日月辉映下,
追随博望侯张骞、义阳侯傅介子的足迹,纵马西行。
重振那
猎猎汉风十万里!
百万铁甲踏征程!
可叹......
一声轻叹,诸葛庆深知终究是幻梦。
他对刘协——不,准确说是对的期许,终究只是镜花水月。
望着宣德殿内,曹操每议一事,那些所谓汉室忠臣不问是非只管反对的嘴脸,诸葛庆不禁为刘协感到悲凉。
庙堂污浊,群小跳梁!
得此,
大汉怎能不亡?
诸葛庆唯恐沾染浊气,
悄然退后半步。
忽闻一声高喝,
竟意外听见自己的名讳。
启禀陛下!
微臣有本!
荡寇将军诸葛庆劳民伤财,妄议北伐,臣以为......
那名官员后续的言语,诸葛庆已无心分辨。
当第一道弹劾奏本呈上后,整个朝堂如同沸水般翻腾起来。那些早知诸葛庆隶属曹营的政敌们,为彰显立场,纷纷出列附议。
顷刻间,弹劾奏章如雪片纷飞。
此刻诸葛庆彻底明悟——曹操那句今日要你站到前方的深意。
他,不过是被司空大人抛出的砖石,只为引出征讨乌桓的和氏璧。
所幸曹操并未弃子。
当群臣叫嚣着要治他擅启战端之罪时,司空忽然振袖而起。
诸葛庆!
若有申辩——
近前说话!
在无数道目光交汇处,没有矫饰,没有俗套的英雄登场。
就像他此刻的身份,从宣德殿外那个天子都懒得多看一眼的角落,如无名小卒般平静出列。
臣,叩见陛下。
向龙椅上的刘协行礼后,又对曹操躬身:拜见司空。
年轻的面容让天子眼底掠过讶色。刘协保持着 ** 威仪,只轻轻颔首。
曹操却单刀直入:百官弹劾你穷兵黩武,这项罪名——
你可认?
魏王怒视诸葛庆,厉声呵斥,声浪震得宣德殿梁柱微颤。
殿下群臣中,先前那些以诸葛庆为突破口攻讦曹氏的文官们,此刻嘴角皆噙着讥诮。这些老于世故的朝臣岂会看不出,这分明是魏王刻意为之的表演。
满朝朱紫冷眼旁观,静待这对如何在众目睽睽之下继续这出双簧。
九卿班列之后,曹氏集团的心腹们见诸葛庆遭政敌围攻,数人正欲出列声援,却被郭嘉与荀彧以目光拦下。
文若、奉孝,二位似乎格外青睐这少年郎?面容刚毅的汝南太守满宠压低声音问道。
郭嘉侧首露出不加掩饰的赞赏:伯宁此言差矣。非是我等看重此人,实乃明公慧眼识珠。说罢意味深长地瞥了眼不远处的程昱。
昨日与魏王共阅程昱呈上的诸葛庆卷宗时,那些记载确实令人玩味。郭嘉又低声道:此人倒是个妙人。伯宁久镇汝南,理应知晓荆州旧事——可曾想过长沙张羡兵败身亡的背后,竟有此子的手笔?
什么?张羡之事不是因...满宠瞳孔骤缩。作为毗邻荆州的封疆大吏,他太清楚那个雄踞三郡的荆南枭雄意味着什么。在满宠看来,若非张羡败亡得太突然,如今荆州早该是南北割据之势,刘表岂能独霸荆襄?
注意到满宠神色中的错愕,郭嘉露出一抹苦涩笑意。
最初,我也难以相信。
但在研读完程昱呈递主公的密报,经过细致推敲后,所有证据都表明张羡兵败身亡的背后,都有这个年轻人的身影在运筹帷幄。
噤声!
尚书令荀彧突然出声,打断了二人的私语。
郭嘉与满宠抬头望去,只见诸葛庆缓缓取下冠冕,散开发髻面向天子刘协与曹操:
擅启战端之罪,我认!
殿中顿时一片哗然。
这个答复出乎所有人意料。
即便是曹操,此刻也不禁眉头紧锁,目光深沉地审视着诸葛庆。
这番认罪无异于击碎了他抛出的引玉之砖。
若基石已碎,又如何引出北伐乌桓的美玉?
曹操已能料想,待他提出讨伐乌桓之议时,必将遭遇政敌的激烈阻挠。
他眼中寒光乍现,看向诸葛庆的目光已如视死物。
既然此人自寻死路,坏他大计,他倒不介意成全这个令他颇为欣赏的年轻人。
然则——
诸葛庆突然话锋陡转,声如金石:
只怕长眠北疆的孝武皇帝、孝宣皇帝、光武皇帝在天之灵不认!!!
曹操眼中寒霜悄然消融,眼底泛起淡淡笑意。
朝堂之上。
其余众人听闻此言,顿时哗然四起。
未等诸葛庆继续陈述,已有大臣厉声呵斥:
闭嘴!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儿!
你犯下如此大罪,竟敢妄议历代 ** ,罪该万死。
陛下!老臣恳请处死此子,以正视听。
朝堂上风云再起。
百官听见诸葛庆的言论,顿时群情激愤。
诸葛庆,你可还知道忠义二字怎么写?
陛下,诸葛庆 ** 三位 ** ,当诛九族!
...
诸葛庆不死, ** 在天之灵难安!
陛下,臣等愿以死进谏!
恳请陛下处死这个 ** ** 的逆贼,否则...
我大汉威严何存?历代 ** 颜面何在!
哗啦一声。
众大臣齐刷刷跪倒在献帝刘协面前。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刘协措手不及。
正当他欲开口时,忽然瞥见曹操微微挪动身形。
曹操不露痕迹地挡在了刘协与诸葛庆之间。
陛下...
一声低唤传入刘协耳中。
抬头望去,正对上曹操深不见底的眼神。
那双眼睛,
冷若冰霜,
毫无波澜,
令人不寒而栗。
刘协仿佛又看见车骑将军董承,
和他最宠爱的董贵人死去时的场景。
当时平定叛乱的曹操,
也是这样看着他的。
刘协慌忙低下头,
不敢与曹操对视。
就在此时,
诸葛庆突然放声大笑。
哈哈哈!
好一个 ** ** 的罪名!
大汉声威荡然无存,列祖列宗颜面何存!
这...
诸葛庆目光如炬,毫不掩饰对满朝跪拜之臣的轻蔑,戟指怒斥:
坏我朝纲、辱我先灵、令大汉蒙羞的祸首,不正是眼前这群俯首帖耳的衮衮诸公?
某实在不解...
究竟何时开始,我等武人驱除胡虏、护佑黎民的征战,反成了诸公口中劳民伤财的死罪?
话音未落,他已欺身上前,揪起最近那名臣子衣襟。
你且说——
若是孝武皇帝在世,可会认这荒唐罪名?
被提之人战栗不能语。
无用之辈!
诸葛庆啐了一口,将其掷于阶下。转手又提起另一个曾对他大加抨击的文官:
那你来说——
孝宣、光武二位 ** ,可会认这罪名?
见对方面如猪肝仍不发一言,他脸上讥诮更甚。
既然都不敢答——
那便由某来告知!
三位 ** 非但不会认——
听闻胡马犯边时,更会遣卫霍之属,率云台虎贲出塞龙城,令汉家儿郎在朔漠草原与胡骑决死!
决死!二字出口刹那,诸葛庆周身骤然迸发出吞天沃日的凛冽气势。
这股威压虽令文官胸闷,却使殿中武将尽皆色变。好在转瞬即逝,待众人回神时,他已在曹操与刘协阶前伏地:
陛下!
司空!
臣诸葛庆之言已尽!
要杀要剐,亦或如诸位大人所言诛灭全族,庆悉听尊便。
金銮座上,刘协神色复杂地凝视着伏跪阶下的诸葛庆,心中百味杂陈。
这般英才为何偏是曹贼帐下之人!
强抑胸中郁结,少年天子端详多时,终是沉声开口:
擅启兵戈之罪,列祖列宗绝不宽宥!
闻听天子此言,诸葛庆唇角微扬。
虽则方才那番慷慨陈词说得连自己都觉着有些...罢了,不提也罢。
横竖总算是搪塞过去了不是?
既有天子金口作保,在场诸公但凡明眼人都不会再行刁难。
龙椅上刘协拂袖而起,目光转向曹操。
司空,朕突感不适,朝议之事便托付爱卿了。
不待曹操回应,少年天子已搭着宦官臂膀离了宣德殿。见天子离去,阶下诸葛庆当即悄然退回班列。
曹操余光扫过却未点破,只在心底暗叹此子当真狡黠,转而全神应对朝局。
果然不出所料!
借着诸葛庆铺垫之势,当曹操提出北征乌桓之议时,满朝竟无半点异议。
这般情景,往日曹操连想都不敢想。
凡事最怕比较!
思及此处,曹操不着痕迹地瞥了眼退回殿柱阴影处的身影,暗忖是否每逢重大决议...
都该先让这滑如泥鳅的小子出来恶心群臣一番。
叔治,表现尚可。
只是方才陈词时,神情未免过于浮夸了些。
诸葛庆刚回到原位,正想松口气,忽听有人唤他。
循声望去——
竟是郭嘉!
“郭祭酒不在自己位置上待着,跑我这角落做甚?”诸葛庆挑眉,“若被礼官参你失仪,司空面上可不好看。”
郭嘉浑不在意,笑道:“陛下若在,我自当谨言慎行。纵然天子只是傀儡,一顶‘不敬’的罪名压下来,我的下场未必比你先前的窘境强。”言外之意,如今天子不在,曹操便是他的倚仗。
想到二人交情,诸葛庆一时语塞。
沉默片刻,他低声道:“司空何时出兵?”
郭嘉坦然答道:“最迟五月初自许都出发,七月便该与塞外的乌桓交锋了。若战事顺利,或许能在北地大雪前凯旋。”说罢,他略带埋怨地瞥了诸葛庆一眼,“若非你向主公立‘攘外安内’之策,他也不至于如此急切北伐。一月备军,终究仓促。”
“你呢?”郭嘉忽而反问,“以主公如今对你的倚重,必会携你同行。是随中军,还是任先锋?不妨先与我透个底。我在主公面前尚能进言,或可替你筹谋一二。”
诸葛庆并未接话,只凝视着他:“郭祭酒为何屡次助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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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我没记错,自抵达许都以来,我们见面的次数不超过五次。”
诸葛庆的提问令郭嘉一怔。
即使是“鬼才”之称的郭嘉,也没料到对方会如此反问。
“为何……”
郭嘉低叹一声,“或许投缘吧。”
“你总摆出冷淡态度,眼中却无半分厌弃。”
“眼神骗不了人。”
他声音忽然沉了几分,似在回忆。
“我曾有位挚友,与你待我的方式如出一辙……可惜他已病逝多年。”
诸葛庆瞬间了然——
戏志才。
那位才华横溢却英年早逝的谋士,临终前将郭嘉举荐给曹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