恪儿,既然你父亲不想让你留在三叔这里,那等三叔日后去江东接你可好?
这句话让诸葛恪眼睛一亮。
三叔一定要早点来!我们全家都等着您!
少年天真烂漫的话语引得众人会心一笑。
诸葛瑾看着儿子与弟弟的对话,欲言又止。
见兄长这般模样,深知其性格的诸葛庆暗自叹息,也不便再多言。
他吩咐下人备好车马,又特意取出一件珍贵的蚕丝软甲赠予即将启程的诸葛瑾。这件从战功商城换得的宝物能抵挡箭矢,在即将到来的赤壁之战中或许能保兄长平安。
送走诸葛瑾后,诸葛庆对留在府中的诸葛钧说道:
钧弟,大哥年长我不好挽留。但你必须住满半月才能回去。
可惜这个打算很快就被打乱了。新婚第七日,朝廷急令传来,命他九月初前赴雍凉上任。此时已是八月十一,留给他的时间不足半月。
启程前,诸葛庆特意带着妻子曹节前往司空府拜见岳父曹操。
见到女婿携女归宁,曹操脸上露出满意的神色。
几日未见,叔治周身气度倒显得沉稳内敛许多。你该不会怪我让你新婚燕尔便远赴雍凉上任吧?
曹操含笑问道。
主公明鉴,为朝廷效力乃臣本分,岂敢有半句怨言。
诸葛庆的答复令曹操颇为满意。他转身取过案几上一卷竹简递了过来:这是长安官员名录,途中可细细研读。参透其中门道,对你坐稳雍凉大都督之位大有裨益。
竹简展开的瞬间,两个名字跃入眼帘:京兆尹司马朗,司隶校尉钟繇。见诸葛庆面露讶色,曹操又递来一道圣旨。
堂堂雍凉大都督,岂能仅率数千兵马?
圣旨入手,诸葛庆当即会意——这是主公授予的募兵之权。
不打开看看?曹操笑问。
卷轴展开时,准募十万兵马的字样令诸葛庆瞳孔骤缩。他原想着能募五万已是极限,未料曹操竟如此放权。莫非是迎娶曹节的缘故?
正思忖间,曹操的手已搭上他肩头:叔治!长安这潭水,可比你想象的浑得多。十万雄兵镇得住胡人铁骑——
却未必镇得住朝堂暗流。
此番西行,准你临机决断。天子赐你的节钺该用则用,不必迟疑。这番话里藏着说不尽的深意。
察觉到屋内气氛因自己变得凝重,曹操大笑道:叔治若能数年之内练就威震天下的雄师,我高兴都来不及。
都别站着!
自你与节儿成婚,还未曾在府中用膳,今日便留下用宴。
正好与丕儿他们聚聚。自曹华将从你处得的话本讲给弟妹们听,那些孩子可没少念叨你。
不待诸葛庆推辞,曹操已拉着他向内院走去。
踏入内院,诸葛庆便看见妻子曹节被曹家子弟围着。他的出现立刻引来众人簇拥。
有人唤姐夫,有人称姐丈,更有唤将军姐夫的。五花八门的称呼令人忍俊不禁。
注意到孩子们手中皆是曹节所赠礼物,诸葛庆会心一笑,明白这份热情从何而来——想必妻子没少在弟妹面前美言。
最令诸葛庆感慨的,是他在司空府地位的转变。若说上次家宴时,曹氏子弟只当他是得父亲青眼的年轻人......
这次宴席的座次却令众人诧异。
诸葛庆与曹节的席位竟居长公子曹丕之上,仅次主位的曹操与卞夫人。
见此情形,唯与诸葛庆交好的曹丕面露喜色。五公子曹植与二十五公子曹冲皆神色不豫。
至于四公子曹彰——这个更像武将而非贵公子的青年,自被黄叙教训后便安分许多。
这段时间,诸葛庆常去黄忠府邸与自家琅琊侯府走动。
曹家这位黄须儿因诸葛庆在北方立下显赫战功,早已将其视为楷模。
这些细微变化让诸葛庆颇觉玩味。
所幸曹府家宴结束得早,未至黄昏便已散席。
离席时,曹操叫住准备告退的诸葛庆夫妇:叔治此次赴任雍凉,带上节儿吧。
这决定令诸葛庆颇为诧异——毕竟留质京中本是武将惯例。
回过神后,诸葛庆执礼深揖:谢岳父成全。
既未称主公,亦未言臣属,这番应答反令曹操与卞氏相视而笑。
曹节亦随之行礼:谢父亲母亲恩准。
去罢去罢。曹操笑着摆手。
待二人远去,曹操转向不住打量自己的卞夫人:莫非以为我曹孟德是铁石心肠?新婚燕尔,岂忍拆散。
略作停顿又道:若实在牵挂,待节儿有孕,再接回长安由你照看。届时叔治方能心无旁骛为朝廷效力。
此话看似豁达,却暗藏深意——当真能了无牵挂么?
步出司空府时,诸葛庆并未随曹节同归。吩咐侍卫护送夫人回府后,他应曹丕之邀转向世子府邸。
作为已经成年的司空府公子,曹丕、曹彰、曹植等人并不常住司空府内,他们各自拥有 ** 的宅院。
步入曹丕府邸时,诸葛庆惊讶地发现已有人在等候自己。定睛一看,他立即认出了这群人的来历——正是辅佐曹丕登上太子之位的四位核心幕僚。
现场除了缺席的司马懿,其余三人朱铄、吴质、陈群皆已到场。这个局面让诸葛庆不禁暗想:莫非自己取代司马懿的位置,形成了新的辅政班底?
面对朱铄和吴质的出现,诸葛庆并未感到意外。此二人仅为曹丕的私人幕僚,并未在曹操麾下任职,可谓无官无职。但陈群的出现却让诸葛庆神色骤变。
时任司空西曹掾属的陈群,实为曹操的重要文臣。朝廷大事除咨询荀彧、荀攸、贾诩等人外,西曹掾属就是最重要的咨询对象。特别是在郭嘉去世后,陈群极可能继任其谋士之位。
如此敏感时刻,曹丕竟敢同时引荐自己与陈群相见,倘若被生性多疑的曹操知晓这一文一武的会面,后果不堪设想。诸葛庆的担忧并非没有根据——历史上的曹操自封丞相时,陈群随即升任参丞相军事;待到曹操晋位魏公,更提拔其担任御史中丞,地位直追荀彧。
思及此处,诸葛庆突然止步不前。在曹丕困惑的目光中,他沉声质问:公子岂不知此举莽撞?莫非真以为自己的储君之位已稳如泰山?
“将军率领重兵在外,足以护卫公子周全,公子却仍敢与司空麾下谋士陈群私下往来?”
“外有雄兵为援,内有谋士接应,公子到底意欲何为?”
“莫非是要架空司空,反叛岳丈不成?”
诸葛庆言罢,后退一步,转身欲离。
诸葛庆的厉声质问如惊雷炸响,曹丕顿时茫然无措。
看着厅内的陈群,又望向即将离府的诸葛庆,曹丕猛然惊醒。
在陈群与诸葛庆之间——
几乎不假思索,他拔腿就朝诸葛庆追去。
“等等!
“且慢!”
追至府门处,见诸葛庆正要上马,曹丕不知哪来的勇气,直接张开双臂挡在马前。
“叔治,救我!”
此刻心乱如麻的曹丕彻底失了方寸,竟对诸葛庆说出这般荒唐之言。
“公子以为我要弃你而去么?
“实不相瞒——
“我迟迟未走,等的就是此刻啊。”
诸葛庆叹息道。
曹丕闻言一怔,猛然回想方才情景:
从追出府门到拦马而立,诸葛庆始终只是抚鞍而立,分明是在等人。
等的,正是自己。
见曹丕面露恍然,诸葛庆知道时机已到。
他压低声音道:“公子,能救你的非我,而是你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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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司空大人的诸位公子中,其他人都能与父亲麾下的谋士亲近,唯有你不行!若你执意如此......
这将破坏司空大人苦心经营的平衡!
正如我刚才所说,司空大人可以接受儿子结交武将,也允许儿子亲近文臣,但绝不能允许同时收服文武两派。
公子可曾想过,为何曹植、曹冲两位公子身边只见文官,而曹彰公子帐下尽是武将?这正是司空大人精心安排的结果。
正因如此,当我见到陈群时,便立即离开了你的府邸。
虽然司空大人至今未加责备,但若公子继续触碰这条底线......
诸葛庆神色凝重地对曹丕说道:不如早日离开许都,做个寻常富户。免得将来其他公子上位时,白白送掉性命。
这番话绝非危言耸听。
通过这段时间的观察,诸葛庆发现曹操其他三位公子——曹植、曹彰、曹冲若继位,其所作所为未必比历史上逼曹植作七步诗的曹丕仁慈。
曹彰天生好战,暴烈的性格注定他极易受人挑拨。姑且不论会否成为暴君,单是这暴躁脾气就足以引发祸端。
才高八斗的曹植或许会念及手足之情,但他背后的士族集团绝不会放过曹丕。以弘农杨氏为首的文官集团必置曹丕于死地。
就像前世,诸葛庆曾以为杨修是因之言获罪。但身处这个时代后,他才明白 ** 远比传说残酷。杨修之死,实则是其背后士族集团的所作所为触怒了司空大人。
至于曹冲?诸葛庆轻轻摇头。
这位天才般的二十五公子,才是最令人忌惮的存在。若曹冲不死......
如果说曹丕是乱世枭雄,那么曹冲就是他的反面——一位真正的少年英杰。
曹冲平日里除了与周不疑关系密切外,在处理与文武官员的往来时总是恰如其分。
更重要的是,不少曹氏和夏侯氏的年轻子弟都与他交情匪浅。
诸葛庆不确定这其中是否有周不疑的指点,但仅凭这一手迂回策略,就足以让他对曹冲另眼相看。
在诸葛庆看来,若曹丕失势,遇上曹冲,能落个终身软禁的结局都算不错了。
此时,曹丕也终于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他脸色惨白,向诸葛庆恳求道:“叔治,请指点一二!”说罢,躬身行礼。
诸葛庆淡然一笑,翻身上马,低声道:“公子,天下没有父亲不盼着子女和睦相处。”
“世间固然有无情之人,但最重亲情的也是这些人!”
“你何不学学你那已故的兄长?只要你的根基稳固,待司空大人百年之后,何愁没有贤才辅佐?”
“何必非盯着一个颍川陈长文不放?”
前面的话他说得极轻,唯有曹丕能听见。
但最后那句“何必执着于区区一个颍川陈长文”,他却故意提高了声音。
说完,他冷冷看向站在府门前的陈群,居高临下道:
“陈群,陈长文,你说是不是?”
眼里的轻蔑毫不掩饰。
一个为维护世家利益而提出九品中正制的人,纵使再有治世之才,诸葛庆也难以认同。
因为九品中正制的推行,本就是时代的倒退。
提出这种制度的人,立场早已偏向世家,眼里哪还有天下苍生?
这理由,诸葛庆不信陈群参不透。
即便如此,他仍然向曹丕进谏,更借世家之势逼得曹丕不得不让步。
光是设想那上品无寒门,下品无世族的境况,诸葛庆便觉脊背生寒。
这等人物,诸葛庆认为还是趁早让他远离未来的魏文帝为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