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所有参与罢工的工会成员,薪资,在你们之前的基础上,再加百分之五十。第二,我要神话娱乐未来十年在北美拍摄的所有项目,都必须且只能和我们的工会合作。第三……”他顿了顿,伸出了三根肥硕的手指,脸上露出贪婪的笑容,“三千万美金。打到我的瑞士银行账户。就当是……这段时间,我的兄弟们精神损失的补偿。”
他说完,得意地看着陆远,等着他讨价还价,或者暴跳如雷。
然而,陆远只是笑了笑。
“说完了吗?”他问。
“说完了。怎么样?很公道吧?”
“是很公道。”陆远点了点头,然后看了一眼身后的秦岚。
秦岚睁开眼睛,走到桌前,将一个密封的牛皮纸文件袋,轻轻地,放在了诺曼·斯科特的面前。
“这是什么?”诺曼皱了皱眉,“新的合同吗?我告诉你们,低于我的条件,我一个字都……”
“这是你的菜单。”陆远打断了他。
诺曼愣住了。
他狐疑地,撕开了文件袋的封口,从里面,倒出了一叠文件。
第一页,是一张银行的资金流水单。上面清晰地显示着,在罢工发生的前后,一个海外的空壳公司,是如何分三次,将总计五百万美金,打入了他情妇名下的离岸账户。
第二页,是几张高清的照片。照片上,是他和一个前来试镜的女演员,在他私人游艇的卧室里做着一些不堪入目的事情。
第三页,第四页……
每一页,都是一个足以让他下半辈子都在监狱里度过的、铁一样的罪证。
诺曼的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从涨红,变成了铁青,然后是惨白。他额头上的汗,像瀑布一样,流了下来,打湿了他那件丝绸衬衫。他握着文件的手,开始剧烈地颤抖,纸张发出了“哗啦啦”的声响。
他身边的两个女伴,也察觉到了气氛不对,吓得不敢出声。
“你……你……”他抬起头,惊恐万状地看着陆远,牙齿都在打颤,“你到底……想干什么?”
“我说了,请你吃一顿散伙饭。”陆远的声音,依然平静,“现在,轮到我点菜了。”
他站起身,走到诺曼的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第一,今天日落之前,我要你主动辞去工会主席的职位,并公开宣布,之前所有的罢工条款,全部作废。神话娱乐的剧组,立刻复工。”
“第二,带着你的钱,和你的罪证,永远地离开洛杉矶。这辈子,都不要再出现在我的视线里。否则,这份文件,会出现在明天所有报纸的头条上,以及,洛杉矶地方检察官的办公桌上。”
“第三……”陆远从口袋里,掏出几张皱巴巴的百元美钞,扔在了那堆文件上。
“这是你的遣散费。”
诺曼·斯科特看着桌上那几张钞票,又看了看陆远那双没有任何情绪的眼睛,他所有的尊严、贪婪和虚荣,在这一刻,被彻底击得粉碎。
他像一滩烂泥一样,瘫坐在椅子上。
“我……我答应……”他用蚊子一样的声音说。
陆远没有再看他一眼,转身向门口走去。
“吃得开心,斯科特先生。”
说完,他和秦岚,便离开了包间。只留下一个失魂落魄的男人,和一桌,已经凉透了的、散伙的盛宴。
同一时间,洛杉矶市中心,盖里建筑师事务所。
安娜·李第一次感受到了,什么叫作“与天才共事”。
这里没有人谈论预算,没有人关心工期,更没有人去计较加班费。所有的人,包括弗兰克·盖里本人在内,都像是一群沉浸在沙盘游戏里的孩子。他们唯一的、共同的目标,就是将那个“疯子客户”提出的、只存在于概念图上的“未来城市”,变成一个可以被触摸的、真实的存在。
安娜·李的工作,是在一个巨大的物理沙盘上,搭建出城市的基础结构模型。
她身边,围绕着十几个来自世界各地的、最顶尖的年轻建筑师。他们用着最前沿的3d打印技术,和最原始的手工拼接方式,不断地尝试,不断地推翻。
“不,安娜,不对。”
弗兰克·盖里不知何时,站到了她的身后。他指着沙盘上,一座由安娜设计的、线条流畅的悬浮式商业中心。
“它太‘漂亮’了。”盖里先生摇了摇头,“漂亮,是一种安全的美。而我们的客户,他要的是未来。未来,是不安全的,是充满未知和可能性的。它应该是怪异的,甚至是……丑陋的。”
他拿起一把美工刀,毫不犹豫地,在那个安娜熬了两个通宵才完成的、完美的模型上,划开了一道巨大的、不规则的口子。
“让它‘受伤’。”他说,“让它看起来,像是一个从地底挣扎出来的、有生命的活物。而不是一个摆在橱窗里的、冰冷的商品。”
安娜看着那个被“破坏”的模型,她没有感到愤怒或者沮丧。恰恰相反,她的心中,像是有一扇尘封已久的门,被这粗暴的一刀,猛地劈开了。
她好像,有点理解那个被称为“疯子”的客户了。
也开始对那个即将由他们亲手创造出的、怪异而丑陋的“未来”,产生了前所未有的、狂热的期待。
下午,内华达沙漠,“虚空”片场。
炙热的太阳悬在几乎没有任何云彩的天空中,将整片沙漠烤成一个巨大的、沉默的熔炉。空气因为高温而扭曲,远处的地平线在视野中微微晃动。
在这片死寂的中心,是“虚空”摄影棚。这个庞然大物,像一艘搁浅在沙海中的黑色方舟,外壳在阳光下反射着沉闷的金属光泽。
但往日里那种井然有序的喧嚣,消失了。
巨大的片场内外,都安静得可怕。运送设备和道具的卡车,都停在原地,盖着防尘布。供剧组成员休息的拖车,门窗紧闭。只有几台巨大的工业风扇,还在发出单调的、徒劳的嗡嗡声。
罢工,像一场突如其来的瘟疫,抽空了这里的灵魂。只留下一个巨大的、昂贵的空壳。
螺旋桨划破空气的巨大轰鸣声,就是在这时,从天边传来的。
声音由远及近,越来越响,最终,一架黑色的西科斯基S-76c型直升机,打破了这份凝滞。它盘旋在摄影棚前预留出的空地上,卷起漫天沙尘。
舱门打开。
陆远从机舱里走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