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问题，让弹幕有了一瞬间的停滞。
“未来？未来就是能天天看到然然直播啊！”
“未来就是我能买得起京城的房子……”
“未来就是世界和平吧？”
看着这些五花八门的答案，楚然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不对不对。”她摇了摇手指，“我说的，是更远的未来。比如说，一百年后，当我们的子孙后代，提起我们这个时代的时候，他们会记住什么？”
“是每天都在刷的短视频吗？是爆炸的信息吗？还是我们每天都在为了生活奔波的、这些琐碎的日常？”
“我觉得……”她的眼神，忽然变得有些悠远，仿佛穿透了眼前的镜头，看到了一个遥远的地方。
“我觉得，未来的人们，记住的，只会是我们这个时代，创造出了哪些，能真正流传下去的‘神话’。就像我们今天，会记住古希腊的神话，会记住牛顿和爱因斯坦一样。”
“所以呀，”她对着镜头，重新露出了那个招牌的、甜美的笑容，“如果可以，我也想……参与到一个‘神话’里面去。哪怕，只是在里面，当一个不起眼的、会唱歌的Npc呢。”
她说完，便对着镜头，挥了挥手。
“好啦，真的要下播啦！大家晚安，明天见！”
直播画面，暗了下去。
陆远收回了目光。他看向身旁的周曼妮。
“很有趣的女孩。”他说，“她比我想象的，要聪明。”
“是的。”周曼妮与有荣焉地点了点头，“她的野心，不仅仅是当一个网红。”
“好好培养她。”陆远转身，向电梯口走去，“她想要的那个‘神话’，我们给她。”
“明白。”周曼妮恭敬地回答。
同一天，内华达沙漠，“虚空”片场。
零重力训练舱内。
这里是一个巨大的、内部铺满了缓冲材料的白色球体。一切，都模拟着外太空的失重环境。
安雅·索恩像一只断了线的、苍白的蝴蝶，漂浮在球体的中央。
她身上那件贴身的黑色训练服，早已被汗水浸透，紧紧地贴在身上，勾勒出她因为高强度训练而变得更加紧实、也更加消瘦的身体曲线。她的铂金色短发，湿漉漉地贴在额头上，脸色苍白得像一张纸。
她的四肢和身体上，布满了因为撞击和摩擦而产生的、青紫色的淤痕。左手的手腕，甚至因为一次错误的缓冲动作，而出现了轻微的骨裂。但她只是用医疗胶带，做了最简单的固定，便重新投入了训练。
拿到“幽灵”这个角色的剧本后，她没有去找任何人抱怨，也没有去质问。她只是把自己，关进了这个与世隔绝的训练舱里。
一待，就是半个多月。
她每天只睡四个小时，吃最简单的营养膏。剩下的所有时间，都在重复着一件事——战斗。
在零重力的环境下，和那些被设定了各种格斗模式的、冷冰冰的训练机器人，进行着最原始、最残酷的肉搏。
一开始，她还试图用自己在动作电影里学到的那些“技巧”——那些漂亮的、充满观赏性的、电影化的格斗招式。但在这个完全没有重力、没有上下之分的三维空间里，这些技巧，变得可笑而无用。
她被机器人一次又一次地，毫无悬念地击倒。撞在墙壁上，然后像一个破布娃娃一样，被反作用力弹开。
疼痛，麻木，然后是更剧烈的疼痛。
她吐过，哭过，也曾绝望地，用头去撞击坚硬的舱壁。
直到某一天，当她再次从剧痛中醒来，看着面前那个散发着冰冷红光的、机器人的电子眼时。
她忽然放弃了所有的“技巧”。
她开始像一头真正的、在绝境中求生的野兽一样，用牙齿去咬，用指甲去抓，用身体最坚硬的部位去撞击。她的动作，不再有任何美感，只有最纯粹的、想要摧毁眼前一切的……杀戮本能。
渐渐地，她变了。
她学会了如何像壁虎一样，利用墙壁进行瞬间的转向和加速。她学会了如何精确地计算每一次攻击的反作用力，并将它转化为下一次攻击的能量。她学会了如何在高速的翻滚和移动中，保持身体的绝对平衡。
她看着镜子里那个眼神变得空洞而又危险的自己，忽然明白了，“幽灵”这个角色，存在的意义。
陆远要她杀死的，不是电影里的敌人。
而是那个，还停留在她身体里的、曾经的、被称为“安雅·索恩”的……明星。
她拿起一把训练用的短刀，重新启动了最高难度的训练模式。
这一次，她要在虚拟的场景中，同时面对，十个敌人。
…………
直播结束的信号灯熄灭。
陆远站在那面巨大的单向玻璃墙前，没有立刻离开。他静静地看着墙后那个开始忙碌起来的、如同小型舞台般的直播间。
几名穿着印有“神话技术”logo工作服的技术人员走了进去，开始为主机和设备进行数据备份与散热维护。
楚然从那把充满未来感的白色悬浮椅上站了起来。她对着技术人员们礼貌地笑了笑，然后走到一旁，拿起一瓶矿泉水，拧开，小口小口地喝着。没有了镜头和绚丽的灯光，褪去了千万粉丝的注视，她看起来就像一个普普通通的、邻家女孩，干净，文静。
但陆远能看到，在那份文静之下，是一种深入骨髓的、只有常年面对镜头的人才会有的从容与专业。她喝水时会下意识地避开摄像头还在工作的区域，她走路的姿态始终保持着挺拔，即便是在放松状态，也有一种下意识的“镜头感”。
这是天赋，也是一种已经融入血液的职业本能。
“带我去见见她。”陆远收回目光，对身旁的周曼妮说。
“好的，老板。”周曼妮眼中闪过一丝喜悦，她为陆远亲自认可自己挖掘的人才而感到高兴。
周曼妮并没有直接带陆远走进直播间，而是领着他，在旁边一间同样充满科技感的休息室里稍作等候。几分钟后，休息室的门被轻轻敲响。
“请进。”
楚然走了进来。她已经换下了一身飘逸的白色连衣裙，穿上了一套简单的灰色运动休闲服，脸上那层为了直播而化的、几乎看不出的淡妆也已经卸掉，露出了更加干净清秀的素颜。
“老板，曼妮姐。”她一进来，便恭敬地向两人打了个招呼。她的声音，比直播时要轻一些，也少了几分甜美的“营业感”，多了一丝沉静。
“楚然，我来介绍一下。”周曼妮站起身，“这位就是我们神话娱乐的董事长，陆远先生。”
“陆董好。”楚然对着陆远，微微鞠了一躬。她的姿态很标准，既表达了对老板的尊敬，又没有过分的谄媚或紧张，显得不卑不亢。
“坐。”陆远指了指自己对面的沙发。
楚然道了声谢，然后才在沙发边上，规规矩矩地坐了下来，双手放在膝盖上，腰背挺得笔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