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我不需要你去模仿安雅·索恩的‘本能’和‘空无’。那会毁了你，也会毁了莉莉安这个角色。”
“我需要你，把你那颗聪明、偏执、善于计算的大脑，推到极限。我让你看那些枯燥的技术文档，不是为了让你成为一个程序员。而是要让你，真切地感受到，‘幻影’所掌控的那个世界的……脉搏。”
“安雅·索恩，是一把用来杀戮的刀。你不用，也不可能成为她。”
陆远站起身，重新退回到光与影的界线之外。
“而你，安雅·泰勒-乔伊，你将成为我的‘钥匙’。”
“一把能够打开并操纵整个虚拟世界，最精妙、最优雅、独一无二的钥匙。”
他的声音，在空旷的摄影棚里，回荡着。带着一种近乎神谕般的、不容置喙的威严。
安雅·泰勒-乔伊还坐在椅子上。
但她已经不再颤抖。
她抬起头，看着陆远的身影，那双原本被绝望和迷茫充斥的眼睛里，有什么东西，正在被重新点燃。
那不是模仿的欲望，也不是不甘的怨愤。
那是一种全新的、被赋予了神圣使命感的、独属于她自己的……火焰。
她缓缓地站起身，走到陆远的面前。
“我明白了，先生。”她说。声音依旧沙哑，却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洗尽铅华的平静和坚定。
“我不会再试图去模仿她。”
“我会用我的方式，成为您的……那把‘钥匙’。”
陆远看着她，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满意的、浅浅的微笑。
“很好。”他说，“现在，回家去，好好睡一觉。明天开始，莎拉会为你单独调整剧本。同时，神话游戏的技术团队，会为你开放‘虚空之城’的最高权限沙盒模拟器。忘了那些肌肉训练吧，从现在起，你的战场，在那里。”
说完，他便转身，朝摄影棚的出口走去。
“陆先生，”安雅·泰勒-乔伊在他身后，叫住了他。
“嗯？”
“谢谢你。”她说。
“我没有在帮你，”陆远没有回头，声音从远处传来，“我只是在打磨我的工具。”
沉重的铁门，再次打开，然后关上。
摄影棚里，只剩下安雅·泰勒-乔伊一个人。
她站在那道金色的光柱里，仿佛完成了一场神圣的洗礼。
同一时间，法国，巴黎，第一区。
夜色早已降临。位于杜乐丽花园一角的、一座由玻璃和钢铁搭建而成的、充满未来感的临时建筑里，却依旧灯火通明，人声鼎沸。
这里是神话时尚第一个系列“新肤”的发布会现场。距离正式开秀，只剩下不到七十二小时。
后台，是一片井然有序的混乱。
数十名身材高挑、长相各异的顶级模特，穿着简单的浴袍，穿梭在衣架、化妆台和巨大的落地镜之间。造型师、化妆师、秀导，像一群不知疲倦的工蜂，围绕着她们，进行着最后的调整。空气中，弥漫着发胶、香水和高级面料混合的、独特的味道。
艾曼纽·贝阿站在监视器前。她穿着一件剪裁精良的黑色连体裤，金色的卷发盘在脑后，露出了光洁的额头和优美的颈部线条。她的脸上带着一丝疲惫，但那双蓝色的眼睛，却锐利如鹰，紧紧地盯着屏幕上，模特走步的每一个细节。
“不，巴蒂斯特，”她按下对讲机，声音冷静而强势，“三号灯光的亮度再调低百分之五。我要的是月光洒在皮肤上的质感，不是手术室的无影灯。”
“还有音乐，第二章节的衔接太生硬了。告诉dJ，我需要的是潮水褪去后、那种安静但充满力量的感觉，而不是暴风雨的间歇。”
自从被陆远任命为神话时尚的总监后，这位曾经的戛纳影后，迅速地，将她作为顶级演员的、对细节的偏执和对整体氛围的掌控力，完美地，移植到了这个全新的领域。
林婉清则安静地坐在一旁，手里拿着一个平板电脑。她的注意力，完全不在那些美得如同艺术品的模特身上。
她的目光，聚焦在平板电脑上显示的、一组组实时跳动的数据上。那是“凤凰”礼服内部，那套由穿戴者体温和心率驱动的、生物纤维动力系统的实时反馈。
“体表温度三十六度八，心率七十二，”她看着屏幕，轻声说道，像是在自言自语，“能量转化效率百分之九十三，凤凰尾羽的展开角度，可以达到一百五十度。比我们预估的，还要好。”
她今天穿了一件自己设计的、改良过的白色中式长衫，搭配一条宽松的黑色阔腿裤。素面朝天，气质清冷，与周围环境的浮华与喧嚣，格格不入。却又自成一派，散发着一种让人无法忽视的气场。
“但是，”她忽然皱起了眉头，看向艾曼纽，“我们选择的主秀模特，娜塔莎，她的基础心率偏低。在t台上，肾上腺素飙升之后，最高也只能达到一百一十次。这会让‘凤凰’的翅翼，显得……不够有力。”
“我们需要一个心脏更强大的‘驱动器’。”她说。
艾曼纽关掉了对讲机，从监视器前转过身，看着林婉清。
这一个月，她们之间有过无数次类似的、理念上的碰撞。艾曼纽追求艺术的“表现”，而林婉清执着于技术的“实现”。
但这一次，艾曼纽没有反驳。
她走到林婉清的身边，看着平板上那两条平缓的数据曲线。
“你说的对。”她缓缓地说，“娜塔莎的‘心脏’，承载不了这件衣服的野心。它需要一个更强大的灵魂。”
“换掉她。”艾曼纽果断地说。
“可是……距离开秀只有不到三天了。娜塔莎是VoGUE内定的封面人选。”助理在一旁，小声地提醒。
“那就让VoGUE去拍一件没有灵魂的漂亮衣服好了。”艾曼…纽看着林婉清，笑了笑，“而我们，要去创造一个‘神话’。”
“还记得吗，婉清，”她的眼神里，闪烁着一种与林婉清如出一辙的、属于创造者的、疯狂的光芒，“他说过，我们之间的竞争，就是看谁，能更好地，定义这个品牌。现在，你赢了这一局。”
“所以，”她向林婉清伸出手，“告诉我，我的首席设计师，在你心里，谁才配得上，成为我们‘神话’的第一个……女神？”
林婉清看着她伸出的手，也笑了。
她在这双蓝色的眼睛里，看到了自己的倒影。
两个来自不同国度、不同文化，却同样骄傲、同样偏执的女人，在这一刻，因为一个共同的、名为“陆远”的目标，而真正地，站到了一起。